邢猎细看,他们有的在轮流服药喝酒;有的则脱掉了五色怪袍,露出汗水淋漓的上身,一手提着反射火光的刀子,疯狂似地跳舞,状如鬼魅上身。
围坐的人不断合唱着一首歌谣:
人生此间凝之为物
灭化无常死何足畏
尽我百欲物灭灵归
事神以诚宣教大威
千世功成日月同辉
这首黑莲教的《物灭还真歌》,黑莲术王弟子在黑暗里唱来,凄如夜鬼叫号,教人心寒。
赤着上身的那些术王众,跳舞动作越来越快,有的用刀尖划在自己胸膛上,破开一条条血痕,他们面上却无痛苦之色,还用手指沾血在脸颊上画符,神情兴奋。
邢猎一眼看去,聚在山门的术王众,怕不有六、七十人。
“竟然这么多……”他低声咒骂着,再藉火光仔细看那山门四周的地势。
左边门柱外十数尺处,就是深谷的北崖,右边则是甚陡斜的峭壁,两者皆难爬越。如此险隘的半山中,术王众却能聚集这许多人,皆因山门内正好有一片开阔的大空地,可是一到门前,山路就极狭窄,成瓶颈之势。
如此地形,别说要隐匿潜行过去,就算是强攻也不易,恐怕非得有数倍甚至十倍兵力不可,并要有前仆后继地牺牲人命破关的觉悟。
难怪那妖人会选这地方结寨,确实是易守难攻……
这山门扼住入“清莲寺”的唯一要口,邢猎眺望门内远处,只见一片漆黑,夜雾围绕,没能看得见禅寺的灯火。
面对这关卡,邢猎心想就更有必要潜入去,仔细侦察“清莲寺”的地貌形势,否则难言向敌阵主动进攻。
邢猎已经没有太多时间:来到此地之前,他已沿途暗杀了三个术王的戒哨。虽然他已将尸首抛下山去,但对方随时换班看守,一旦发现同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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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见,必然生疑。
本来邢猎今夜没有开杀戒的打算,只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“清莲寺”侦察;但登龙村杀敌救人后,他改变了计划,用上这手段快速强闯。
他的盘算是:薛九牛跟那些女人,此刻恐怕还未逃远,假如术王众马上下山,随时可能追及。邢猎杀了几个山路上的戒哨,如给对方发现,就认定来者是要入侵“清莲寺”,只会在山上搜捕,不会去追薛九牛他们。
邢猎甚至已想到,必要时自己要故意现身,引开术王众的注意,以掩护那些虚弱的女人逃得更远。
可是这个策略,同时亦令他黑夜侦察的时间更紧迫。
眼前这座严密防守的山门,如何潜得过去?
邢猎其实已经想到一个从前用过的方法,只是有些冒险。此刻他下定决心进行。
他将头顶的其中几条辫子割开,散到脸上遮掩,又将草鞋脱了塞在腰带上,借着夜色和山雾,在树间向前潜行。
直到山门前的人群外不足两丈处,邢猎眼看已再难走得更近,开始往左去,轻轻爬到北面的山崖边上。
邢猎极谨慎地用双手和足尖探索着,逐点逐点地沿崖面向下爬去。爬到大概六、七尺深处,确定脚下有突出的石头,能够站稳之后,他将缠在腰间的长铁链连着乌铁枪头取下来。
本来要慢慢在这崖壁上横爬,越过敌人关口,也是可行的方法,但最少得花大半个时辰。邢猎没有这样的时间,他只能用另一个更快的方法。
邢猎先竖起耳朵仔细听上方。歌声和各种叫闹声仍然鼎沸。他确定不会给发现后,就猛力将铁枪头朝着前方的山崖掷出!
枪头在黑暗中似命中了物事。邢猎先静下来一阵子。上面的人歌声依然,没有听见枪头插进泥土的声音。他用力拉了拉铁链,确定枪头插得够深后,就将铁链末端绕在右腕,左手则反拔出狩猎小刀。
这样的事情,他在占城国的丛林里也试过一次。但那时拿的是树藤,而且是在白天。
邢猎不去多想。他闭目深深吸一口气,也就从石上跃下。
以深入泥土的枪头为轴,邢猎拉着铁链,身体贴着崖壁往前摆荡过去!
黑暗中不见一物。急风迎耳目扫来,邢猎在这短暂的瞬间,只祈求途中没有横生的树木。
荡过那半圆轨迹的一半时,枪头因为角度和受力而松脱,离开壁面的泥土,但邢猎的身体仍乘着荡力向前冲。
在这样的黑暗里,向着目不能见之处凌空飞荡,那巨大的恐怖感实在难以想象。但对邢猎来说,这不过像是另一次游戏。
当感觉荡飞的力量减退时,邢猎在空中挺腰往右靠,乘势将小刀反手往前刺出!
刀刃深深吃进土里。邢猎的左手从指到肩,整条绷紧如钢铁,牢牢抓着刀柄;右手和双足却放柔附上山壁,卸去那撞击的反向力度。身体四肢能够如此各自软硬自如,全靠平日严格武道修练得来的超凡协调能力。
邢猎如蜘蛛般附在崖壁上,确定全身都定住后,才吁出一口气来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