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赫煊乘坐客轮南下,本打算在上海登陆,然后走陆路前往南京找张乐怡。他所认识的朋友里面,就只有张家在南方经商,属于最理想的合作伙伴。
可抵达上海后,周赫煊悲剧的发现,他暂时还不能去南京。
因为上海和南京都在打仗!
二月中旬,孙传芳跟北伐军大战于江浙一带。北伐军兵分三路进攻,几天时间便击溃守军主力,白崇禧、何应钦胜利会师杭州。随即二人再次分兵,一路进攻上海,另一路直取安徽。
大军压境之下,安徽守军纷纷倒戈投降,甚至连安徽省长和芜湖镇守使都宣布附义,各自带着麾下部队投靠了北伐军。
张作霖连忙电令张宗昌、褚玉璞移师南京支援,张学良的嫡系部队也前往徐州策应。
可还是挡不住。
周赫煊乘船来到上海时,白崇禧刚刚攻占了松江和苏州,陈兵沪郊包围上海。而何应钦一路高歌猛进,顺利占领镇江,程潜则杀到了当涂,两人呈掎角之势猛攻南京。
孙传芳、张宗昌和褚玉璞见南京势危,只得将主力撤到江北布防,妄图依靠长江天险来稳住战事。
至此,整个江南地区,就只剩下上海和南京还在军阀手中,并且被北伐军团团包围,城破只在旦夕之间。
租界码头依旧繁华,但周赫煊还是能感觉出一丝异样,他甚至隐约听见松江那边的炮响。
“黄包车!”周赫煊招手道。
车夫奔过来问:“先生去哪儿?”
“法租界,福熙路,四明新村。”周赫煊说。
这是徐志摩的地址,他去年结婚后不久,便跟陆小曼搬来上海。
“先生坐稳了。”车夫卖力奔跑起来。
“轰!”
又是一声炮响传来,地面都有些轻微颤动。
周赫煊问:“郊外在打仗,你不害怕吗?”
车夫笑道:“怕什么?北伐军打进来才好呢,听说那是老百姓的部队。”
周赫煊不禁莞尔,此时的北伐军还是我党在帮着宣传,这宣传工作果然很给力。
很快来到四明新村徐志摩家,那是一栋三层小洋楼,整个被徐志摩租下。甚至大门口还有车轮印,看来徐志摩出门是坐小轿车的,果然会享受。
周赫煊按响门铃,不多时便有佣人前来开门,问道:“请问你是哪位?”
“我叫周赫煊,是志摩和小曼的朋友。”周赫煊说。
“周先生稍等。”佣人马上回去禀报。
两三分钟后,陆小曼亲自下楼迎接,热情地笑道:“明诚,想不到你会来,真是稀客啊。”
“陆小姐你好,”周赫煊跟着她进门,问道,“志摩兄呢?”
“他在学校,晚一点才回来。”陆小曼说。
徐志摩如今是光华大学和大夏大学的教授,平时还受邀参加各种讲座和写诗出书,绝对属于高收入群体。但即便如此,夫妻二人的生活也过得紧巴巴的,因为府上佣人、司机、厨师就有十多个。
周赫煊来到客厅坐下,陆小曼亲自为他磨制咖啡,装在精美的西洋瓷器中端来,连咖啡勺都是银制的。
“你们倒是会享受生活啊。”周赫煊笑道,语气里多少带着些调侃。
陆小曼也不避男女之嫌,挨着周赫煊坐下说:“上海确实比北平适合居住,这边好玩的地方多。对了,今晚就有个舞会,明诚你也一起去吧。”
“可以啊。”周赫煊随口应道。
郊外还在打仗,城里的舞会照开不误,这就有点滑稽了。
陆小曼又问:“明诚最近有新的诗作吗?”
“我主要在创作小说。”周赫煊道。
陆小曼倚着沙发扶手,一副慵懒随意的模样,半截白嫩小腿都露出来。她媚眼凝视周赫煊,微微笑道:“那可惜了,我一直喜欢读明诚的诗,特别是那首《见与不见》。”
周赫煊眉头猛跳,心想这妞不会在撩我吧?
周赫煊仔细打量陆小曼的表情和眼神,发现纯属自己多心。
像陆小曼这种女人,举手投足间就能撩拨异性。此举并非刻意,乃自然而然流露出来,已经融入她的血液骨髓了。
去年见面时,陆小曼都还要正经得多,现在却朝着水性杨花发展。
怎么说呢?
自从徐志摩和陆小曼搬到上海后,陆小曼几乎夜夜有活动,听戏、舞会、打牌……每晚半夜睡下,第二天中午才起床。
年轻时的陆小曼属于才女,能写作会翻译,画技听说也不错。但上海的腐化堕落生活,已经让她渐渐失去灵性,直到后来染上鸦片瘾,那便彻底没救了。
周赫煊心生警惕,刻意保持距离,免得凭白招惹是非。
朋友妻,不可欺啊。
徐志摩大概傍晚时分才回家,一进门就挥舞着报纸说:“大好消息,上海就快太平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