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衍一礼之后,摆袖出门,行空而去,愈来愈远,直至随烟云没入天穹之中。
周崇举则是站在那里,目送着张衍身影消失在天地之中。
这时风云声动,有一名年轻修士自云头落下身来,到了近前,对他恭敬一礼,道:“先生有礼。”
他有些疑惑,今日先生似是容貌和神气都是改换了,可自己又偏偏知道这位仍是原来之人。他看了看张衍离去方向,道:“原来今日有访客,不知那一位是?”
周崇举没有什么隐瞒,道:“是渡真殿主。”
“渡真殿主?”
那年轻修士想了想,“宁殿主?还是不久前归来的洛殿主?亦或是……”
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,眼眸睁大,心中狂跳,忍不住看向张衍消失的方向,“不会是那一位吧?”
张衍离开之后,瞬息间跨越无数界域,来至一座峰巅积雪的高山之上,望着远处蔚蓝海水及那纯净无暇的天穹。
他此刻是以一个人的目光来看待这些,不沉入世间,自也欣赏不了这些东西。至人之境,既是入世之人,又是执道之人,两者并不矛盾。
在他坐上道主之位后,所有大德都被他从绝寂之中给推了出来,诸天也是重新理定,不过具体如何转运他没有去干涉,任由大道规序自行落定,与之前也无甚差别。,
那诸天万界修道人的忆识之中,是没有诸天浑一之事的,只是知道最后一战中,那造化之灵被他这位唯一留存的大德所逐灭,所有生灵自此皆得保全,而今万世万界,不拘是人修还是异类,只要走上道途,那皆是供奉有道主牌位。
虽为大道之主,可他是求道之人,而非是要做那主道之人,被拘束在这里非是他所愿,他的求道之路也不会因此而停下,只是此“道”再非彼“道”罢了。
不过至人之境,既去渺远,又可近人,所以就算往上登攀,作为至人的他却仍是会留在这里,而作为求道的他才会去到那更为高渺的地界。
只是求道的那个他此刻还需等待,等待着一个最为合适的时候到来。
山下海波之上,有一艘渔船飘过,有一对少年男女正站在船头,如今人人炼气吐纳,那少女的眼力格外好,她擦汗之时,无意之中往高处一望,惊呼道:“大兄,你看,雪峰上面好像有人。”
那年轻男子投去一眼,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,没好气道:“哪里有什么人?那是终来山,观中道长说山高万丈,要有人也是仙人!
少女噘嘴道:“仙人就不是人嘛?”她忽然看向那年轻男子,认真道:“大兄,这次回去后,我要去学道。”
男子沉默了一下,才道:“好,观中道长说为兄没有那个资质,小妹不妨去试试。”
少女听他答应,欢呼一声,憧憬道:“等我学成道法,也能和丘家几位姐妹一样,一人就可以出海捕鱼,阿父阿母就能在家安歇,不必出来辛劳了。”
年轻男子不禁露出了笑意,这等想法并非痴想,现在哪怕只是寻常人,都有机会学得一身道术,像他们这等捕鱼为生的人,届时只需一驾小舟就可出去万里之外捕鱼嬉浪,这是以往从来不敢想象的事。
张衍站在山巅之上,自是把这几句对话听得很是清楚,他笑了一笑,随后回过身来,道:“两位道友来了。”
旦易、寰同二人正远远站着,两人见他看来,忙都是打了一个稽首。
旦易上来一步,道:“在下是否该称一句道主?”
张衍微笑言道:“道友不必试探,我依旧是我,未有因道而变,此天非是无情之天,而是那有情之天。”
旦易、寰同两人都是心下一松,尽管天序重理,可身为炼神修士,同样看到了那最后大道浑一之势,他们清楚这是造化之灵推动的,甚是担忧最后出现的仍是造化之灵。
张衍笑道:“两位寻来,当非无事,若有什么话,尽可说来。”
旦易打一个稽首,道:“敢问道主,布须天自开辟之后,前三纪历当为我人道大兴,下来或可能有异类妖魔将我取而代之,而今诸天并合,敢问道主,人道还能延续兴盛否?”
张衍笑了笑,道:“人道兴盛与否,不当由我来定,而是人道自家来定。”
旦易若有所思,又是一礼,便往退后了一步。
张衍看向寰同,道:“道友可有什么要问么?”
寰同对着张衍郑重一揖,神色肃然道:“敢问道主,若这天底之下,人人皆得道法,人人皆得长生永驻,那大道可还容得人道么?”
张衍看向上方,道:“天外有天,世外有世,大道可容人人为长生,不容得是世人视长生为终途,道途无尽,变化无穷,吾与诸君共勉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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