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条山间小道往南,通向湖州。
在他发出感叹的时候,数辆马车已经出现在了他和这两名皇宫供奉的视线之中。
“林大将军,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,别来无恙乎?”
当这几辆马车中人也骤然感知到他们的存在而停顿下来时,这名青衣修行者笑了起来,“林大将军,你们皇帝未曾让你离开建康,你岂能说走就走?”
“耶律兰?”
林望北的声音响了起来,“想不到为了杀我,皇帝竟然连北魏的修行者都勾结了。”
“林大将军你此言差矣。”
青衣修行者笑了笑,道:“你儿子林意可是勾结我朝长公主在先,身为手握重权的大将军,里通外敌。更何况杀父之仇,我岂能不报?”
说到“杀父之仇”四字时,这名青衣修行者脸上的笑意便已消失,脸上全部都是狰狞的杀意。
一声叹息从马车之中传出,“身为南朝将领,无论是在前朝还是今朝,自当奋勇杀敌。你父亲是北方大将,我和我同僚血战之下,付出许多同僚的生命才将之击杀,结果南朝皇帝为了私怨,反而让你这样的北魏修行者来杀我,这是为人皇之道?”
“在我看来,为皇者就越是需要他这种雷霆万钧的决断,南朝皇帝的气魄,倒是让我都有些佩服。不过我到南朝来,也不是和你说理的。”耶律兰厉声道:“我只为杀你,当年我父亲兵败,被困龙马山死于你们围攻之下,现在我为父报仇,给你一个公平对决的机会。”
“圣上连我的安危不顾了么?”
也就在此时,其中一辆马车之中传出了萧淑霏的声音。
“你虽犯错,但是圣上岂会不顾,他让我们过来,便是要护你周全,带你回建康。”两名皇宫供奉齐齐对着萧淑霏所在的马车行了一礼,其中一名皇宫供奉恭谨的说道。
“你们应该知晓我和林意的关系,若是你们强行如此,那我也只有自尽于此。”萧淑霏平静的说道。
“圣上知道你性情,所以特意也托我带了一句话。林望北虽然是前朝之臣,但和边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,宣威、明威、定远三军之中有不少将领都是他的旧部。而且他对边军布防以及各地镇戊都是极为熟悉,若是让他到了北魏或是党项,便是真正的大患。此人举足轻重,若是你执意不听要护佑于他,你和你父亲都是萧家骨血,他自然不会怪罪,但这养而不教之责,却自然要算在你母亲头上,你若因此事而死,他也会下诏将你母亲赐死。”另外一名皇宫供奉出声,对着萧淑霏所在的马车不卑不亢的接着说道。
“萧衍真的是好手段,所谓仁皇,原来是只对自己萧家人仁,对别人却是不义。”林望北的声音响起,带着说不出的感慨,“看来是一定要和我儿陷入不死不休的境地。”
“林大将军您是聪明人。”那名皇宫供奉看着建康城中满天的佛光,诚恳的说道:“且不说您,便是今日林意大将军的师兄死在建康,林意大将军又岂能善罢甘休。而且恕我直言,林意大将军虽是剑阁之主,坐拥党项,但在南朝毕竟根基尚浅,坐实了叛国之罪,连民心都是尽失,又有何能力回到南朝争雄。所以我劝林大将军您看在萧家之女对林意大将军的情分上,束手就擒,或许圣上能够额外开恩。”
“你们今日来,恐怕最好便是生擒带我回去,如此一来,便又可以此逼迫林意。”林望北笑声响起,“当年萧衍登基,诸多前朝旧朝都是流放在边地,在边地也不过分逼迫,好生养着,以此便威胁前朝这些旧臣的家人和部下。这种手段,萧衍用得是最为顺手。我今日固然无法逃走,但岂能让他如意?”
听到林望北说道这句,耶律兰和两名皇城供奉都是目光微微闪动,但马车之中萧淑霏却是色变,一声惊呼,“不要。”
“轰!”
然而也就在此时,林望北所在的那辆马车已经四分五裂,马车被内里的气劲炸裂的刹那,耶律兰和两名皇宫供奉只看到林望北端坐其中,一副安然处之的模样。
只在下一刹那,林望北的气海炸裂,整个人崩碎开来。
看到这样的画面,耶律兰冷哼一声,也不再说话。
一名皇宫供奉都是一声叹息,“倒也是刚烈。”
另外一名皇宫供奉生怕萧淑霏有失,马上又行了一礼,道:“事已至此,请大小姐节哀,不要再牵累他人。”
……
常熟渡口,一群脚夫登上一艘商船。
等到商船开始航行,数名脚夫静静的躺在甲板上一角。
“我这一生,佩服的人没有几个,但我儿看上的这萧家大小姐,却实在令我佩服得很。”一名中年脚夫微微抬头,看向建康的方向,轻声说道。
明明此时,萧淑霏马车队中的“林望北”已然粉身碎骨死去,但这名中年脚夫,却赫然是另一个林望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