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场两首歌,现在的天色,终于完全暗了下来。
但是校歌赛的现场,呐喊声几乎要刺破苍穹,撕裂夜幕,把太阳都要拽回来。
谷小白下去了,付文耀下去了。
但是现场的呐喊声,却一浪高过一浪。
“安可!安可!安可!”
现场的摄像机,逡巡着扫过了全场,其中一个摄像机,给了谷小白一个特写的镜头。
顿时,现场的欢呼声再次炸起来。
那声音实在是太大了,一个维持秩序的警察小哥,站在人群之中,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,露出了痛苦的神色。
这位警察小哥,是从其他地方借调来帮忙维持秩序的。
每周校歌赛,都要出动大量的警力,毕竟几万人的现场,人数少了真的很难维持秩序。
对很多人来说,去校歌赛的现场出任务,是一件痛并快乐着的事。
快乐的是能在现场,但在舞台上high翻天,现场燃炸的时候,你却要背对着舞台,维持现场的秩序。
对人的考验,实在是太大了。
而今天的这场比赛,考验还格外严峻。
因为这是摇滚风格指定赛!
最有流量的顶级歌手,加上摇滚的现场,那是什么概念?
这会儿,警察小哥简直怀疑人生,
为什么人的欢呼声,可以这么大!
特别是小姐姐们放开喉咙,声嘶力竭地呐喊的时候,那种刺穿耳膜的效果,简直让人崩溃。
警察小哥,觉得自己回去得有好几天听不到东西了。
那种声音已经突破了痛阈,像是有几百个小针在耳朵里扎一样。
画面一转,就看到旁边不远处,站在高处指挥的警察大叔,一脸淡定的掏出俩耳塞,塞进了耳朵里。
什么叫经验!
这就是经验!
邵阳阳就是在现场的欢呼声之中,登上了舞台的。
邵阳阳已经参加过许多次的校歌赛了,而且还参加过海上龙宫的华流演唱会。
但是,就连他都没见过这样的现场!
他张嘴说了一句什么,竟然差点连耳返里的声音都听不见。
许久许久之后,他的耳朵才适应了这种现场。
他听到自己说:“……这是我的乐队成员,吉他手,匡天乐队的陈奎元陈伯伯,鼓手,同样来自匡天乐队的罗攀升罗伯伯,那是贝斯手……”
下方,又是一阵欢呼声响起来。
在前方坐区里,一群老人站了起来,对着舞台上拼命挥手。
他们认出了匡天乐队的几名老乐手。
现场的摄像机,也给了几名老乐手特写。
皱纹、胡须、白发。
如果说付文耀带着他们回到了那个摇滚的时代,那么这些年华不再,却依然在舞台上的乐手们,就是真正的旧日再现,他们的出现让现场的欢呼声再次攀高。
下面邵阳阳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了。
耳返本来就是为了解决现场太嘈杂,听不见声音的问题。
可人类的技术是有限的,而且现场的情况实在是太苛刻了。
校歌赛的这套系统,今天第一次应对四面台,也还在磨合之中。
却没想到,竟然会直接应对那么可怕的现场。
后台,音响师的头都大了。
而邵阳阳整个人是懵逼的。
原来,刚才大家就是在这种现场里演出的吗?
看付文耀的演出,看那完美的现场,完全没感觉出来!
而且,如果他没记错的话,谷小白压根就没戴耳返!
毕竟他需要的舞台动作太多了,带着耳返的话,估计跳几下就掉了。
可如果没有耳返的话,他们是怎么演出的!
邵阳阳有点懵逼。
反而是老乐手们,比他更有经验。
陈奎元站在他的身后,轻轻碰了碰他,他才反应过来,赶快抱住了吉他。
旁边,一名乐手越众而出,一抬手,把一只笛子横在了唇边。
“咦?”
下方,哗一下子静了下来。
有笛子!
还有笛子!
从诞生之初,中国的摇滚乐,就从来不曾脱离这片土壤。
不论是何勇的钟鼓楼,还是张楚的这首《姐姐》。
笛子这种乐器,都有其一席之地。
清越的笛声,再次回荡在校歌赛的现场。
邵阳阳轻轻拨动琴弦,轻柔的琴声随之伴奏。
一瞬间,将大家从刚才狂躁的现场之中,拉了回来。
不过,只是安静了几秒钟,然后,大家又“嗷嗷嗷嗷嗷嗷”叫了起来。
也不知道是在叫什么。
大概是因为看到了吹笛子吧。
大屏幕上,给吹笛子的乐手一个特写,一张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。
刚才的欢呼声又消失了。
啧,果然哦,吹笛子最重要的是看脸!
脸不好看了,笛子就不好听。
或许是这张脸的原因,也可能是因为不插电也不躁的音乐,现场的气氛再次回落下来。
终于,终于。
邵阳阳觉得自己可以唱歌了。
“这个冬天雪还不下
站在路上眼睛不眨
我的心跳还很温柔
你该表扬我说今天很听话……”
一开口,少年的声音。
带一点点的颤抖和嘶哑。
邵阳阳的声音,立刻就又把现场的气氛继续压了下去。
和《梦回唐朝》、《无地自容》相比,《姐姐》这首歌,感情更压抑更极端,更灰暗更叛逆。
邵阳阳的目光,没有看向台下,大部分时间是看着前方,甚至看向天空。
他没有和现场的观众交流,更像是唱给了自己。
不过他的音很准,节奏很稳。
校歌赛的强者,实力肯定是在的。
但这很不张楚。
毕竟有人是这么评价张楚的。
“没有一句在调上。”
虽然就是有人喜欢他这种调调,虽然对摇滚歌手来说,音乐性、批判性、思想性,都比唱得好更重要。
虽然唱的很烂但是歌词很好,还可以像鲍勃迪伦一样,拿个诺贝尔文学奖,做一个三流的歌手,二流的吉他手,一流的音乐家,顶级的诗人。
事实上,也有人称呼张楚“音乐诗人”。
但对一名歌手来说,唱的差总归不是一种好事……
这首歌,已经算是张楚的代表作了,但是传唱度却一点也不高。
没有别的原因,它就不是传唱度高的那种歌。
晦涩又带有隐喻的歌词。
但最重要的,或许是因为它不悦耳。
更像是发自内心的呐喊。
三十年后,张楚再上电视节目的时候,依然唱着这首《姐姐》。
他的身形依然单薄,依然像是当年的那个唱着《姐姐》的少年。
以及,依然不在调上,不在节奏。
这种不在调上,不在节奏,却是其他人翻唱这首《姐姐》最大的门槛。
因为你怎么唱,也唱不出来原来的那种感觉。
因为这本来就是一首扭曲的歌!
这是一首少年的歌,但也是一首少年唱不出感觉的歌。
但是今天的邵阳阳。
唱得很稳,很准。
他没有刻意去模仿张楚。
却把这首歌唱出了自己的感觉。
“我的衣服有些大了
你说我看起来挺嘎
我知道我站在人群里……
挺傻。”
近乎念白的唱法,他弹着吉他,唱着歌,眼神空洞。
唱到这里的时候,他突然抿嘴笑了一笑,看向了舞台下的一角。
他并没有看什么地方。
也并没有看什么人。
但后台的所有人,都下意识地向佟雨看了过去。
佟雨捂着嘴。
虽然和谷小白的年龄差不多,实际上比谷小白还大一点。
但是和人高腿长的谷小白比起来,邵阳阳看起来要小上许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