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如雪独坐房中,取出那张仅有三字的血书,心道:“我知道,你寄给我,是为了让我,在事发之时,把一切责任全推给你。”慢慢将血书移到油灯之上,眼见黄光一闪,纸简一角已经开始燃烧。柳如雪心道:“如今没有必要了,不会有人记得这件事,若雾--若雾。”
楔子
“这是我此生最大的理想,你支持我吗?”他的脸上已有些许皱纹,双眼却闪着坚定的光芒;粗褐的手掌上有着一道道被雕刻刀划伤的疤痕,却紧紧握着一双白皙但结实的手。那双手的主人有着比他更坚毅的决心,道:“我嫁给了你,自然支持你。我不是大家闺秀,也随母亲见过许多风浪,你出外,我就替你守住这里。”他道:“一个月,是不是太短了?”她笑道:“幸福一个月,神仙早嫉妒我们。”他道:“好!我必会做出一番事业,你等我,最多二年,二年后我无论如何回来找你,让你下半辈子幸福地过好日子。”她轻轻道:“恐怕不只我呢!”但,他已站起身而没有听见。
二年后,他已扬眉吐气,回到家乡要接回发妻,却没料到家门紧紧锁着。他心想或许妻子只是回娘家一趟,取钥匙开门后,眼尖地他一眼望见最为要紧的木柜上贴着一张字条。走近一看,其上字迹颤抖地说道:“尚哥,很抱歉没办法等你回来,但我们有孩子了。孩子在母亲那里,他是我们唯一的传家宝,希望你,带着他继续努力下去。芙”
他大吃一惊,飞马赶到丈母娘处,也见着了襁褓之中的孩子。他从丈母娘口中听知,爱妻竟是难产死的,毕竟在他离开那时,她已过而立。
他不愿将孩子带回,只向丈母娘留下一句话:“这孩子,是我和她之间永远的秘密。”
桐花纷落,像极了五月天里的雪。六棵桐树并立在一户大宅的前院中随风摇曳,从宅子的气派看来,这是一富户人家,里头或有许多丫鬟佣仆,陪伴着三代同堂的和乐融融。桐花瓣好似是生来要飘落到垂髫孩童的手中,让他们蹦跳跳地跑到父母祖辈跟前,营造一幅幸福的含饴弄孙图。
然而桐花瓣们此时并非跳舞,而是在哭泣,白色的眼泪片片凋落在令人不忍卒睹的血泊之中。
桐树下,站着一名三十来岁的粗野汉子,手举灰白相间蟒鞭,一身褐衣沾满血污,然而他身上毫没带伤,显然那许多斑斑点点是来自地上斜卧挣扎的五人。
这五人是这座宅子的主人翁与少主们──一名老者、四名青年壮丁。老者须发已经花白,正抚着胸咳嗽道:“不过是让犬子们学过几年功夫,竟让人欺到头上来!去去去,本来想积点银子留给子孙,如今老夫一死而已,要甚么,进去自己拿罢!”地上另一人喘着粗气道:“不行啊!爹……姣儿和弟妹们都在里面,这家伙恶名昭彰,岂能……啊!”却是胸口被那汉子用力踩落,惨叫一声,登时毙命。
那老者心道:“我们拚了这许多时候,媳妇儿们早该躲起来了,还提她们作甚?乔儿虽最长,说话却看不得时机。”喘出最后几口气道:“您……您老就行行好罢!湖广煞星之爱财……是何人不知?让我们……自己干干净净地离开。”那“湖广煞星”哼了一声,道:“歇二下便听你们咯唆,有完没完?”随手挥出小镖,分打“乔儿”外还活着的四人,各镖不偏不倚深入四人鼻梁,登时归天。
湖广煞星冷哼一声,喃喃道:“到死还念财念色,倒要看看有甚么好的。”推开大门进去,外厅之上空无一人,他却毫不担心人是怕了跑了,案子做得多后,出手之前从外封死所有其他门户早是常识。
他率先找到主卧房,看看门已栓紧,便一脚踹开。踹了八间大小卧房一无所获,却到了最小最脏,似是仆僮所居之房门外。湖广煞星冷笑一声,毫不犹豫的踹下,果见十来个人全部窝在角落边,看到他时,眼神全黯淡了下去。
湖广煞星哈哈大笑道:“何必如此委屈躲在此地?谁又逃得出我的手掌心?”目光扫过一圈,只见一名少妇神态闲致,面容姣好,一眼便能看穿她不同凡俗的气质,笑道:“你便是姣儿罢?你丈夫死前还念着你。”那少妇微微点了点头,报以微微一笑。
湖广煞星见她微笑之下双眼更媚,喜道:“其他人通通滚出去了,老子心情好,今天只要姣儿陪伴,外面五人都给我杀了,应该不会有人不识相还想反抗的罢?”说着便将鞭子在地上重重击了一下,随即卷过姣儿身子,头也不回地向方才探过最豪华的主卧房走去,喃喃道:“要享受就别憋死了自己。”他本想点上姣儿穴道,却觉她似乎不欲反抗,也就作罢。
这次云雨格外销魂,湖广煞星生来从不曾见过如此容易摆布的女人,一开始还着意提防,却毫不料对方浑无暗算之意,倒似乎同样享受,也就放下心防胡来,完事以后姣儿竟自睡了,湖广煞星望着望着,也不欲按惯例下手杀她,又在宅子转了二圈,翻出几箱金银,藏了一小箱金子在怀里,又到卧房望了姣儿一眼,“啧”一声,自扬长出了宅子。
大门外五人的尸身旁又多了几具尸首,湖广煞星知道那是有人殉主或殉夫而亡,看也不看便大步离去,徒留桐花为他们凄凄吊唁。
湖广煞星行在道上,自想如何逍遥怀中黄金,忽听一阵轻盈细碎的脚步声跟在自己身后,他听出这人略有轻功造诣,心中暗自忌惮,只是加快脚步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