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妇人声音仍自颤抖,道:“我……我凭甚么信你?”文之隐道:“好罢,我不用刀,太太随便吩咐就是。”那妇人道:“好……好……那……那你给我闭上眼睛……”文之隐大奇,但见那妇人神色怕得厉害,微微一笑,便依言闭上眼睛。那妇人道:“你……你先不……不要睁开……”文之隐道:“好。”正自思索,忽听背后一阵金斧破风之声,暗叫:“不好!”侧身一闪,正待睁眼应敌,那妇人急叫道:“不要!我衣衫不整!”
文之隐一惊,便不睁眼,手上急取绳索单刀,使出左右手同时防守的唯一招数“日月合璧”,将那妇人亦保护在自己后方,不料才方以为逃过一劫,又听一人从另一侧进攻,暗道:“我以一人之力,闭上眼睛,岂能护这太太周全?”便道:“得罪!我绝不回头就是。”耳畔又听二敌破了茅屋后墙,闯入屋中,正自心惊,忽觉那妇人缓缓站起,靠在自己背后,低声道:“相公,我与你贴身而立,你便不会见我衣衫不整。”文之隐感觉她前胸贴在自己后背,耳后一阵发烧,道:“好……!”赶紧睁开眼来,正待发招,赫然见了站在他身前的二人,左一人一袭血红衣裳,手持金斧,正是赤铜使冯牛,右一人一袭青衣,却是足赤教的青铜使。文之隐大惊,道:“是你们擒了……”突然后心一麻,登时了然,心道:“我居然中了她……”左手单刀勉力往胸口一放,再无知觉,冯牛斧柄一伸,又给他补上数处穴道。
那妇人以袖掩口,格格笑道:“这小子未免也太好骗,连我手上根本没有绑缚也没发觉。那雌兔儿捉到没有?”身后一人走上前来,拱手道:“那女孩仍穿男装,等在屋前,我师兄弟联手斗她,不出三招即已擒下。”这人与他身旁之人均是一袭白衣,正是当日杨少恒闯入白银门后,使钳锤与其对敌许久的“五虎门”师兄弟,方才说话那人是为师兄,姓廖名捷,年过三旬,一张长方脸蛋褐黄瘦削,手长足长,然而身材却也算不上极高;他师弟姓陶名猛,一对铜铃大的眼睛嵌在圆滚滚的红脸之中,双唇低垂,神情凶狠,手臂大腿均有碗口粗细,身高与其师哥相若。
那妇人笑道:“好极了。去把她提来让我看看。”廖捷道:“属下已将其装入布袋之中。”说着从茅房后墙,自己与师弟撞出的破洞之中走出,提了一个布袋进来。
那妇人见袋口已经封上,笑道:“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,你们这样对她?”廖捷道:“娘娘放心,这布袋为我五虎门独传之密,闷不死人的。”那妇人笑道:“好罢!既然你已经封上,我也不必看了。冯牛!这小子怎么处理?”冯牛道:“还是带回宫中交由教主发落。那女孩可以放在娘娘大车之中,这少年放在属下鞍前即可。”
那妇人笑道:“不要。日前我见清儿慎重其事的安排部署,向他道不必如此麻烦,他表面应诺,心里却浑不当一回事,我要让他知道他娘的手段。回宫以后,你把这小子秘密关进监牢,等清儿十色丸的药性过去,再带他去见清儿。”冯牛道:“是。那女孩如何处理?”那妇人笑道:“就关回清儿的完人园罢,下月初七我再告诉他,也算是给他的一点惩罚。”冯牛道:“是。”心中暗想:“教主明明是名孝子,一知母亲出宫,立刻派遣我们四人跟随保护,何况这少年若不是见到我们面貌大吃一惊,又岂能如此轻易遭她暗算成功?我还是假装无意说漏,告知教主为上。”虽是如此打算,表面却不动一点声色,伸手将文之隐扛起,恭谨道:“时候不早,娘娘还是尽速回宫,属下等骑马居旁护卫。”那妇人笑道:“好。”五人熄了红烛,一起离了茅屋,却毫没发现遗落在地的一块白布。
过了约莫一顿饭时分,却有一人从茅屋之后的破洞走进,心中暗奇:“这茅屋破损如此之大,还能有甚么遮风蔽雨之效?为何并无一人修理?”好奇心起,摸黑而入,晃亮火折子一看,却见地上二根已而熄灭的红烛,心道:“天助我也!”正想点亮,又想:“不对,先前听“那个人”说过,有些蜡烛掺了迷药,一点亮就能使人昏迷,谁知道这蜡烛是何而来?还是不要乱点。”便仍持火折子四处走看,忽觉足尖一虚,连忙煞脚,这才凭着手中微光瞧见一个极大的陷坑,暗叫好险,心中又思:“这坑洞挖在屋里,那是甚么用意?此处必有蹊跷。”走来走去,却看火摺即将熄灭,心中暗惊,不由自主地取之点亮一根红烛,烛光一亮,随即映出若雨白里透红的娇美面庞。
若雨闭起气来,心道:“赶快寻过一遍离开,别闻到这蜡烛的气味就行。”拿起蜡烛快步观望,忽然见了地下一块白布,她自与文之隐相识以来,对布加倍敏感,连忙捡起,凑眼一看,心下大惊,赶紧挥熄蜡烛,将布拽入怀里,一纵而退,运起轻功远离茅屋数丈,才止了闭气,大口呼吸新鲜空气,心中暗道:“不可能罢!是祁夏清!”原来,那块白布上面所书乃是“有号令务须尊敬上堂静心等待少难……”等文字,正是先前文之隐打算救其家人,并与她一同逃出足赤宫之前,送给她的暗号。
若雨心道:“这块布的意义决非他人能解,不可能是有人刻意将它留下栽赃祁夏清……而阿隐哥定是将它收藏稳妥,也不可能是无意间掉落……唯一的可能性就是,阿隐哥在最后一刻知道正是祁夏清暗算,特意将这块布留下,要告诉我他的所在!只是祁夏清舍近求远的意义何在?他又岂能暗算成功?”突地想起方才文之隐说是听见有人呼救,瞬间明白:“是了!呼救那人是他们的同伙!他们只要佯装对那人不利,阿隐哥绝料不到那是陷阱,对那人必不设防,这才中了暗算!好啊,祁夏清,你竟敢利用他的好心,我跟你拚了!也怪阿隐哥不带我去,要是我在旁边,岂能瞧不出他的奸计?不过祁夏清竟会蠢到以为一个陷坑足以对付阿隐哥,这也当真是笨得紧了。”思索之间,已回到方才与杜严分手之处,唤道:“姊夫!”
杜严从道旁一阴暗处走出,喜道:“好姨妹!你可终于回来了!”若雨心中暗笑:“原来姊夫是个胆小鬼。”杜严见她脸上似有喜色,奇道:“找到文兄弟了?”若雨微笑道:“是知道他在哪了,不过还远着呢!姊夫,我们连夜赶去,好不好?”杜严微微一惊,道:“姨妹怎么能不睡觉?反正他们也不会失踪,白天加紧马蹄,也就够了。”若雨只觉他给泼了一头冷水,求道:“姊夫!”灵光一闪,道:“我们现下去追,说不定能追着呢!”杜严道:“是甚么人捉了文兄弟?”若雨听他不答自己说话,却是如此问法,知他是要听自己说对方是多强多强的敌人,否则无法带走文之隐,那他便能顺水推舟,说为免遇上危险不可轻追,于是道:“那敌人没一点本事,只是利用阿隐哥的好心,假意呼救,却要呼救那人暗算于他。”杜严道:“你怎可能知道?”若雨微微一笑,心道:“姊夫要听我说我只是猜测,我偏不这么说。”便道:“阿隐哥留了讯息给我,我知道掳走他的人是谁,我也和那人交过手,知他功夫绝对没办法斗赢阿隐哥。”杜严听她说得斩钉截铁,辩无可辩,只得道:“我说不行就是不行。”若雨好气又好笑,心道:“我辩赢了,姊夫却用年纪身分压我。我不依却又怎地?”道:“你不让我追,我半夜悄悄溜出去,你也拿我没办法。”杜严道:“你敢么?”若雨笑道:“为甚么不敢?”
杜严见了若雨坚定顽皮神色,知她说得出做得到,叹道:“好罢,算你赢了,走罢。”若雨喜道:“谢谢姊夫!”杜严微微一笑,道:“要怎么追?”若雨微笑道:“我知道他们要去哪里,那地方我可熟的很,跟我来就行了!”于是二人到客店后的马厩悄悄牵马,若雨见了枣红马,心道:“反正阿隐哥很喜欢他的这匹马,我便帮他带去罢。”跨上枣红马,对杜严道:“走罢!”杜严道:“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