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年后。
官道上,一匹黑马正在疾驰,马上坐了个四十多岁的汉子,不怒自威,一身的肃杀之气。他身下的黑马虽然神骏,却已甚是疲惫,这汉子并不顾惜,只一力催促。
这个中年汉子,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长生堡堡主岳鸣。
十年前,岳鸣与柳然、胡绝、宋玉、林锋五人八拜为交,建立长生堡,不久,林锋便退隐江湖;宋玉则在数年后一场江湖纷争中丧了性命;胡绝近年来醉心武学,不理他事;唯有柳然还留在岳鸣身边帮他打理江湖事务,人称长生堡大总管。这些年来,长生堡在江湖上威名赫赫,但岳鸣想起昔年兄弟相聚豪情,却也颇有些寂寥之感。正在这时,他收到了林锋的一封信。
八年前林锋骤然成婚,随即退隐,岳鸣其实很是不满,当时长生堡刚在江湖中创下声名,林锋年纪又轻,正当大显身手,怎的为了一些儿女私情,便放弃了这大好前程?况且林锋所娶妻子若是一个江湖侠女,倒也罢了。偏偏又是一个流连河上的诗技,相貌既不算美,又长了林锋两岁,为了这样一个女子放弃一切,岳鸣实在无法理解,只因林锋决意如此,自己无法改变,不得不同意罢了。
而眼下林锋这一封来信上,说的却是妻子因病过世,因此想请大哥前来,有要事相谈。岳鸣心中暗想:莫非老五这妻子一死,他终于想通,决定重入江湖?倘若如此,可真是再好不过。
这般想着,他便按信中所言地址,从官道改去了小路,走了一段,看到三棵绿柳,一弯清溪,此处道路狭窄,他便下了马,沿着溪边一路走去。直到将近溪水源头之时,才看到三间竹屋,门前一架紫藤,景致幽美,颇有闲散之意。
岳鸣拴好马匹,来到门前敲了几下,便听到有熟悉声音道:“是大哥么,请进。”
这声音已有八载未曾听闻,岳鸣心中也不由激动,便推门而入,却见林锋唇角含笑,端坐在厅堂之中,见他进来起身笑道:“八载不见,大哥风采更胜往昔。”
八载过去,林锋相貌变化竟然并不甚大,气质却比之前圆融平和许多。令人惊讶的是,他信中说妻子过世,现下他自己却并没有穿素服,也没有布置灵堂。岳鸣不明所以,便想:莫非八年过去,五弟对他过世的妻子已没了多少感情?若是这样,他重回长生堡的可能倒是大了很多。一想到这里,他就道:“我看五弟你相貌没什么改变,大哥我却是老了。这也是长生堡事务繁多的缘故,要是五弟你当年来帮我,必不至如此。”
林锋却好像并未听出他的话外之意,只笑道:“大哥客气。”又道:“小醉,过来见过你岳伯父。”
随他声音,后堂里便走出一个穿着重孝的男孩子,约有七八岁年纪,见到岳鸣时,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,道:“岳伯父。”岳鸣吃惊道:“五弟,你竟有了孩子?我来得仓促,并不曾带见面礼。”
林锋笑而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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答。岳鸣仔细看那男孩子面貌,心中倒有些失望。需知林锋当年是江湖上有名的美男子,这孩子眉眼虽也生得秀气,却不似其父那般英朗俊美。再细看这男孩举止有礼,气质也有些文弱,与林锋的洒落态度也是大不相同。他暗想:五弟这孩子生的,全身上下竟没有一点儿像他的地方,多半是随了孩子的母亲。但这话不好出口,因此岳鸣还是笑道:“这孩子很好,不知叫什么名字?”
林锋笑道:“他叫林皆醉,这是烟娘起的名字,她常说,都说众人皆醉我独醒,其实独醒有何意味,不如皆醉。”
岳鸣读书不多,心道江湖儿女,却起这般文绉绉的名字,也不甚喜欢。勉强说了句,“这名字也好。”
林锋笑道:“是啊,烟娘起的名字,总是好的。大哥,你方才说见面礼,你我是结义的兄弟,倒不用这个。譬如说我若日后有事,你还能不照顾这孩子么?”
岳鸣道:“这还用说,你的孩子我怎能不照顾。倒是大哥有事拜托你,眼下长生堡正是用人的时候,你可愿意回来帮我的忙?”他想:虽然林锋叫他前来是为此事,但不如自己率先说出,也免得林锋不好意思。
林锋道:“大哥你既这么说,我便放心了。”岳鸣只当他是说帮忙一句,却听林锋又道:“大哥你先坐,待我去后面取些东西。小醉,你为岳伯父倒茶。”
岳鸣只好先坐下,林皆醉为他倒了一杯清茶,岳鸣和小孩子没什么话说,林皆醉也不出声,只安安静静地坐在下首。他身形单薄,双眼红肿,看样子其母的过世,给他也带来了不少打击。
岳鸣这一杯茶喝完,林锋还没有出来,林皆醉便又倒了一杯茶给他。第二杯茶喝完,林锋还是没有出来,待到林皆醉倒上第三杯茶时,岳鸣便不肯再等了。他站起身,道:“我去后面看看。”林皆醉便站起身,“我为伯父带路。”
林皆醉虽是这样说,但岳鸣身高腿长,几步便走到了前面。他来到后面竹屋,推开竹门,叫道:“五弟,你怎么还不出来?”话音未落,岳鸣一眼看到房中情形,不由连退几步,以他武功之高,平地之上,竟然险些摔倒。
那竹屋中放着一口极大的棺材,足可放下两个人。棺材旁放了一把竹椅,林锋端坐其上,胸口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。
岳鸣慢慢走了进来,不自觉中,他的手已经在颤抖。林锋眉眼犹自含笑,流出的血却已变得冰冷。一张纸飘落在他脚边,上面墨色尚新,似乎是方才写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