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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午,十点光景。
路边停好机车,刚摘下头盔,“哥,这里~!”唐朝闻声转头,马路对面,市第一医院门口,背着卡通书包的糖豆童鞋俏生生站立,抬手向这边挥动示意。
身旁还有位手提果篮的老者,鬓发霜白,精神却是矍铄,正是往日接送小姑娘上下学的福伯。
医院、果篮,这两个因素一结合,来意也就显而易见了,只能是探望病人。
其实这事本来和唐朝没什么关系,难得周末没偷懒想加个班,人也到店里了,结果原本约好和小姑娘一道去医院的谢薇,临时有事不能成行,挂个电话就把他叫了过来……好吧,也没什么好说的。被拉壮丁而已,早就习惯了。
走过马路会和,接过果篮,稍事寒暄后,福伯转身离开。待到傍晚打烊时候,后者会再去琴行接走小姑娘回谢家老宅。
大周末的折腾个老人家来回跑,貌似有点不像样子。
且这位福伯名义上是管家,实则在谢家地位超然,与仍然健在的谢家老爷子同辈,如之前跳楼和现在蹲号子的谢正华、谢正英等谢氏直系中青一代,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晚辈。谢薇亦是,见之均执礼甚恭。
按道理来说,这么大岁数,早该安享晚年。就算造化弄人膝下无有一儿半女,谢家大家大业也不可能亏待了他。然福伯却是闲不下的性子,相反,歇倒是会歇出病来,对此谢家上下亦是无可奈何,屡劝无用后也就只好由得他。
直到前两年糖豆认亲回归,福伯与小姑娘甚是投缘,又主动请缨,谢家便顺水推舟安排这相对轻松的接送一活。
总之,是位值得尊敬并信赖的长者。
闲话不表,兄妹俩拎着果篮走进医院住院部,在一楼咨询台打听清楚后,搭乘电梯抵达所属楼层。
叮,电梯厢门刚分开,尚未完全打开之际。唐朝眼皮一抬,横跨半步拦在小姑娘身前。下一刻,一道身影泥鳅般自厢门缝隙间忽得闯进,
“小宝别乱跑——啊!不好意思,不好意思……”
看着面前虎头虎脑的小男孩,以及赶来不住道歉的年轻妈妈,唐朝又低头看了眼黏在大腿内侧裤子上的雪糕,还行,没怼在要害上。
“小事,没关系……呃,不用麻烦了,我自己来。”
摆手挡开年轻妈妈下意识伸来的手臂,拿开雪糕。后者随即也是意识到动作不妥,脸颊不由一红,顺势扭头揪起小男孩耳朵,教训道歉。
一点小插曲,没什么打紧。但裤子还是要清理下的,不然那白白黏黏痕迹,知道的是奶油雪糕,不知道的会怎么想就比较难说了……让糖豆提着果篮先去病房,唐朝自己则走向另外一边的卫生间。
清理过程没必要细说,又不可能脱下裤子,无非就是手指沾点水,尽量将奶油雪糕擦拭中和掉。然后,看着裤裆间晕开的大面积湿痕,唐朝嘴角抽了抽。
尼玛,怎么感觉更丢人了呢……
还好出门前有披外衣,脱下衬衫系在腰间,稍加摆弄调整,退后几步,看着洗手间化妆镜里平添几分时尚感的造型,满意点头,机智如我啊。
离开卫生间,正打算去找小姑娘,没走几步,脚下不由就是一顿,转头看向一旁的消防楼梯铁门。听错了吗?不过,这说话声音……怎么有点耳熟?
……
消防楼道,位于四楼与五楼的中间平台。
“……你特么小点声!”
“哦哦,对不起……不是,光民哥,这事可开不得玩笑啊!你……”压低嗓音,“你真把枪给弄丢了?真枪?!”
“废话!不然我干嘛昨晚凌晨一点刚下手术台,就立刻打电话给你?我闲得慌?!还有,我的枪不是丢了,而是被偷了!就在医院地下停车场,我的车上,装在一个银色密码手提箱里!”
“可是……那什么,光民哥,不是我大海马后炮啊。这种东西咱自己关起门来玩玩就好了,为什么要带出来啊?”
“别问了,原因没法说,但我有必须带出来的理由……大海你也别多想,都是自家兄弟,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。我请你帮忙,不可能害你。实际上要不是那该死的小偷,这把枪现在已经在这世界上彻底消失了!总之一句话,能不能帮我把人找到?”
“我昨晚已经发动关系在找了,医院停车场的监控录像也弄到手了,可惜没拍到那小偷正脸。不过没关系,只要他在附近这片混,我就一定能挖出来。怕就怕是过路毛贼,临时起意,那事儿就不好办了……”
“不好办也得办,而且是越快越好!”
“明白。可惜啊……可惜去年正华哥和正英哥接连出事后,家族在某些方面切割的太过彻底,以前的三江帮也基本散了,不然这种事情一个电话就能搞定,哪用得着如此麻烦……”
“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?抓紧时间做事吧!对了,大海你找的那些人靠不靠谱?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……不行,我得去亲眼见见,现在就走!”
“啊?刚医生不是说最好再住院观察几天……”
“观察个屁!这关要是过不去,我以后住院的日子长着呢!”
“好吧……谁!”
一声低喝,却是上面五楼的消防楼梯铁门被推开,发出不小动静。随即,
“谢光民?谢光民在不在这?”是个年轻女护士,探头进来,看着踩楼梯上来的两人,当先的正是一身病号服的谢光民,顿时没好气道,“刚动完手术乱跑什么,赶紧回病房去。人小姑娘好心好意过来探望,你倒好,躲在这抽烟?”
“我擦,你什么态度……”
“大海!”谢光民出声打断,“不好意思,我朋友无心的。麻烦你给张医生带句话,就说我现在……等等,你刚才说,是个小姑娘来探望我?”
“不然呢,等你半天了!”
“哦……大海,你先下去把车开过来,我随后就到……”
说话间,三人离开消防楼道。铁门刚一合上,一道身影便自上方楼梯拐角转出,抬手扣着下巴,神情若有所思,自然是唐朝。
好吧,一时好奇心作祟,没曾想竟然真听到个新闻,真是……摇摇头,虽然并没有听完全程,但唐朝现在也大概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事。
简单来说就是,他昨天在俱乐部的‘借枪’行为,应该已被苦主、也就是那位便宜二舅谢光民所察觉,后者当时什么反应以及心理活动如何暂且不得而知,但对方随后的应对处理却相当果断——连夜带枪出走,应该是想找个隐秘地方处理掉。
保险起见,避免牵连,这么做是没问题的。有问题的是中途不知怎么想的,居然又跑来医院一趟。嗯,估摸着是顺道看望苏醒过来的儿子,但就算是这样,也是明显的主次不分,愚蠢之极,以至于最后把枪给搞丢了……咦?
想到这里,唐朝神情不由一动,这么分析的话,那昨晚这位突发精神障碍,昏厥晕倒,是因为丢枪咯……就说嘛,果然和自己是没关系的!
散去心头本就若有若无的歉意,某人也就愈加坦然,心安理得的回转病房。
然后,不到一个小时,探望结束,离开医院。
这一个小时,还是因为陪同谢斌谢喆俩难兄难弟办理出院手续,才耽搁这么久。至于谢光民,能看得出来他很想和小姑娘多交流交流,奈何实际情况不允许,最后也就是走个过场,便借口提前约好私人医生见面,匆匆过来又匆匆离去。
这般做派,倒是整得糖豆童鞋有点不自信了,离开医院回去琴行的路上,坐在机车后座,还在嘀咕这位二舅是不是不喜欢她?
相信谢光民要是知道见面会是这个结果,之前压根就不会回病房,直接徒步走下消防楼梯闪人了。好在某人还算厚道,也是看在昨日那些饮料小食的招待份上,有帮着解释几句,应付过去。
回到琴行的时候已近中午饭点,琴行里面是不好开火的,也没有做饭家伙,兄妹俩便在隔壁街区一家汤面馆吃了午饭,据说是有年头的本地老字号,岭江市各区都有连锁店,很是红火,但小姑娘吃完后评价一般,反正没有哥哥做的好吃。
毋庸讳言,这里面肯定是有粉丝滤镜和个人崇拜成分的。大抵在小姑娘的心里,只要是哥哥经手做的,就算是开水泡面,那也一定别有番独特风味。
道理是这个道理,唐朝当然明白,但备不住听了还是很开心,连连夸赞小姑娘有品味,一看就是会吃的!
下午,唐朝坐在收银台后面看店,顺便划水玩电脑小游戏,小姑娘趴在琴盖上睡了半个小时午觉后,起来写作业。
期间五花肉在外面野够了跑回来,熟络的用脑袋顶开玻璃门,大摇大摆晃进,视若无睹门旁处的某人——当然,某人对它也是恍若未见——直奔里间,轻车熟路的跳上钢琴,踩着猫步靠近,抬爪拨弄小姑娘手里的笔,推开几次又复如是。
小姑娘无奈,只能抬手将之放倒,抓揉几下下巴,猫眼立时舒服的眯成一条缝,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,就此躺倒小憩,不一会儿便发出呼噜噜轻微声响。
此时正值春夏之交,外面街道人来车往,天气有些闷热。然隔着一道透明玻璃门,琴行里面却是一片静谧清幽,偶尔进来几位询价的亦或者走错店的客人,也丝毫没有影响到此间安之若素的两人一猫,好似就这样能到天荒地老一般。
直到下午三点半左右,小姑娘写完作业,琴行里面也就逐渐变得热闹起来。主要是琴声,不只是小姑娘的练琴动静,某人有时也会弹上几曲。
什么,之前说的弹琴会影响心境,会唤起肌肉记忆,忍不住想杀人?
确实,这些问题一直存在,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也够呛能解决。所以若是旁人要求,那某人的口径向来是不会、不懂、不感兴趣。但若是小姑娘要求,那没说的,直接挑乐器吧!就算是碰上真不会的……难道还不会学吗?
一曲奏罢。回味良久,尽管已经听过若干次,但小姑娘仍是一边轻轻鼓掌,一边忍不住沮丧叹息,
“哥,明明是相同的曲子,也不复杂,用不上技巧。但为什么我弹得就那么单调,像潭死水,一眼到底。而哥你弹得就这么动听,这么……独特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