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要是换了贺若弼那样的人,定然要拍案而起,道上一声,竖子安敢如此欺俺?然后撸胳膊挽袖子,便会上前跟讥讽他的人做过一场再说,谁拦着就削谁那种。
只是杜楚客一文人,口舌上落了下风,却断不会想着用拳脚赚回来……
…………
此时封德彝看了看在那看热闹,一点没有帮杜楚客一把的意思的长孙顺德,心里叹了口气,这人真是没法说……
杜楚客别看年轻,做事向来公允,并非唯唯诺诺之人,他代了宇文士及之位,让长孙顺德丢了颜面不说,前些时长孙顺德举荐那些人,杜楚客也旗帜鲜明的做了反对。
于是更令长孙顺德怨恨。
但现在是什么时候,皇帝稳坐其上,眼观臣下饮酒对谈,三省的宰相都在,岂能因小怨而置门下颜面于不顾?
封德彝暗自哼了一声,幽幽开口道:“还请萧中书慎言,陛下即将巡幸东都,若不去观赏一下洛阳牡丹,岂不遗憾?”
萧禹见这老狐狸开了口,见好就收,三省六部,唯温彦博,封德彝二人让他有些忌惮,几次交锋,总会被这两人夹在中间,可谓是难受至极。
他打了个哈哈,“陛下富有天下,看的是世间繁华,听得进逆耳忠言,驾幸东都之际,定是日月随行,群花迎候。
臣启随驾而往,也好沾得陛下一些福气。”
温彦博不忍猝睹的低下了头,心说萧时文啊萧时文,这么多人瞧着,平常耿直如你,这些谄媚之言怎好意思出口?
其他人面露微笑,这样的萧时文还是很可爱的嘛……
李破听着他们叽叽歪歪,就比较心烦,吃个饭也不得安生,这就是他不愿宴请这些人的原因所在。
只是瞧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,暗藏机谋的样子,却也能瞧出些道道来。
这些宰相性情不一,来历也杂,这也决定了他们大多没有深厚的交谊,不算他这个皇帝刻意为之,只是他一路走来,在用人上面不拘一格,又无门户之见,最终也就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。
不像前隋,或是李渊执政之时,朝堂上尽多关西人的影子,相互之间知根知底,联络有亲,让人非常难办。
如今总体来说这是好事,弊端嘛,可能就是不太团结,日子一久,这些人待着没事就叽叽咯咯,积怨深了的话容易起政争。
当然了,没有政争的朝堂那叫朝堂吗?朝廷那么多的机构衙门,若是大家都和和气气,那才叫见了鬼呢。
所以说这也不能称之为弊端,只是朝堂之上的正常现象罢了,只要没人来挑战他这个皇帝的耐心和权威,臣下们的政治诉求或是私下里的一些争斗,便都在他容忍范围之内。
“朕要巡幸洛阳之事,如今朝野尽知,这是朕想出去走走,看看花,散散心的事情吗?东都洛阳,中原之腹心。
战乱之时四面楚歌,可一旦天下承平,便成福泽之地,卿等都乃大才之人,这些话不用朕来说吧?
所以朕此次出巡,便无反对之声,因为诸人尽都晓得,朕非是炀帝,四处巡游,只为一己之私。
若是朕想去封禅泰山,卿等怕是就不会这么说话了吧?”
温彦博居众人之首,此时立即起身躬身道:“陛下为天子,天子亦有人欲,臣等从来不敢苛求,然天子者,必克己欲而奉天下,如此方称圣明。
此番陛下欲东巡洛阳,正奉公之举,臣等怎敢相阻?之前众人些许笑谈,徒逞口舌,还望陛下莫要见罪。”
萧禹和杜楚客也坐不住了,起身请罪,君王面前有所失言,其实不怕什么,就怕皇帝心眼小,给你记到小账本上。
李破倒是无心记账,萧时文这厮的账目有点多,已经记了好几笔了……
他按了按手,让他们坐下,“洛阳残破如许,恢复起来极为艰难,卿等就莫要再想什么牡丹花了,还是做做正事,回去好好想想,给朕出点有用的主意比什么都强。
既然萧时文想要随朕至洛阳一观,随行之人就由卿来定吧,和上次北巡一样,一应诸事尽都从简。
正好今年宫里要修一下宫室,朕会带嫔妃随行,洛阳那边知会一下裴弘大,让他整理一下洛阳行宫,不求奢华,只要住着舒适一些即可。
朕总听人说起,饭要一口一口来吃,事要一件一件来做,比如修建宫室,皇陵等事,朕断无一挥而就之心,陆续修整,用个几年十几年的时间皆可。
朕虽富有天下,可身只一人而已,富贵早已享用不尽,哪还能争天下之利而为己用?
也望卿等能够明白,民为重,社稷次之,君为轻的道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