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靖是第二次来到后宫禁苑,当初还是因为要向女儿辞行,才入宫相见。
当时李碧有点恼,很是埋怨了他几句,但也未能阻止李靖去追寻他的功业。
如今李靖回京述职,故地重游,去往清宁宫的路上,李靖就很有感触的道:“陛下登基已近五载,各处生机勃发,可宫中看上去却还是旧日模样。
想那李渊等人,哪个不是登基之初便大兴土木,修建宫室?陛下却能如此自守,一直以简朴示人,只此一点,便胜李渊之流远矣,将来必是一代明君……”
来自老丈人的马屁,虽然拍的不怎么样,而且当下可不兴拿李渊,萧铣之类人物来跟当今天子做比了。
那些人在李破治下说起来,都乃篡逆之贼,前些年拿来说说也就罢了,毕竟天下归属还呈疑问,加之李渊,萧铣出身都不错,私下里说说很正常。
可现在嘛,天子威临四海,统有宇内,谁还会拿失败者来跟当今天子做比?连拍马屁都不带这么操作的。
就像是街上行过车马簇拥的贵族,你却指着街边的乞丐说,呀,你可比他威风多了,有这么夸人的吗?
可李破还是照单全收,呲牙一笑道:“安得广厦千万间,大辟天下寒士尽欢颜……朕住的地方已足华美,不用贪求太多,朕所愿者,唯天下臣民皆能免于冻饿,在朕的治下安居乐业而已。”
皇帝又作诗了,李靖眨巴着眼睛心想,难道这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?嗯,他可真敢想……
不过皇帝言语间所展露出来的胸怀,还是让李靖有所触动,只是接下来不等他想好怎么拍马屁,就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个女婿的刁钻。
李破看了看老丈人,笑眯眯的接着道:“就拿老师来说吧,这几年在江陵过的安逸,还能娶上两房小妾,侍候于身侧,朕便分外的高兴……”
李靖的心啊……也就是他没心脏病,不然当即就能躺倒给你看。
只是经历的事情多了,还做了几年的封疆大吏,李靖还稳得住,心里一边在念叨着,怎么所有人都拿这个说事?
家中婆娘也就算了,女人善妒那是天性所致,可韦节,元文达都拿这个来调笑于他算怎么回事?
尤其是元朗那小兔崽子,竟然也敢见缝插针的说上两句,真是不知天高地厚……
他是那种好美色的人吗?还不是治政江右,笼络人心的手段?不然哪能做这等有辱声名,又不太合朝廷规矩的事情?
好吧,李靖也是一肚子的委屈。
“陛下……”
李破摆了摆手,眼中闪动着狡黠的光,“老师不用解释,朕又不是文皇帝?这点小事还不至于……
朕就是觉得吧,老师年纪大了,还是保重身体为上,嗯,也是给老师先提个醒,三娘听闻此事之后,可是在朕面前摔了几个杯盘,还动起了拳脚。
朕挨上点拳头倒也不算什么,咱们以前都是领兵之人,相互切磋惯了,可老师就要小心一些,三娘这两年脾气可着实不太好呢。”
李靖暗自抚了抚胸口,心有点疼……脚步也一下放缓了下来,无疑他又犯了老毛病,做下事之后,便有些胆憷。
他看了看女婿,脑子中已是一团浆糊,以他的情商,真不足以分辨出李破言语当中蕴含的意味,是在说笑还是在暗示其他什么?李靖猜不出来。
所谓君心难测就是这般了。
而且李靖和他这个学生兼女婿其实可以说是最亲近的陌生人,他们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没几个时辰。
也就是说,李靖根本不了解女婿的为人秉性,就更无法猜测到李破的心意。
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看,封疆大吏回朝,一般都是这个待遇,也是他们在君王面前必须要过的一关。
只不过李靖身份特殊,思想上便有点准备不足而已。
………………
稍微给老丈人添点堵,李破心情愉快的进了清宁宫。
李碧率人已经迎在外面……
有李破的话打底,见到女儿的时候李靖便心中惴惴,看着女儿笑颜如花,一副惊喜的迎接父亲到来的样子,李靖才安稳了许多。
他是真不知道这夫妻两个现在心里的小九九有多多。
进入清宁宫主殿,一家人坐好,李碧令人传上酒菜,屏退了伺候的宫人,自己亲自为父亲和丈夫布菜斟酒。
李靖老怀大慰,看着女儿忙碌的身影,却还是有些担心女儿动手动脚的过于彪悍,他心中还暗自叹息一声,终于觉得当年想把女儿培养成李氏的顶梁柱的想法过于无稽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