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泽笑着摇了摇头道:“大娘不知道,俺听说今年朝廷在造船上应该会有所偏重,去年各处都在疏浚沟渠,为漕运做着打算。
漕运一起,船从何来?大娘想过没有?”
于江女咯咯一笑,稍微露出了几分匪气,随即便又遮掩在她那很具迷惑性的外表之下,“我好像听窦侍郎说起过这事,当时也没怎么在意。
这会总管问起,那自然是有故事了,我想不到那许多,朝廷交代什么我就做什么,其他的不关我的事吧?”
王泽和刘师秀稍稍对视一眼,都露出些无奈的笑容,女人做官也就是这个年月了,等再过上一阵,女子出仕的也许会有,但能到于大娘这个位置,那肯定是不可能了。
刘师秀转开了话题,他觉着王泽书生气比自己还重,跟于大娘这样的人谈什么国朝大事?她就算懂也要胡搅蛮缠几分,说的稍微深一点,人家不接你的茬,丢脸的还是你自己。
女人做了官就是这么麻烦,随时能搞的你不上不下的……
“窦侍郎来了也有一阵了,大娘听说侍郎什么时候回朝没有?”
于江女剜了一眼刘师秀,她自然不喜欢读书人,觉着读书人心眼太多,人前还人模狗样的,对上刀子的时候,哭的却一个比一个惨……
而且读书人都是官府的走狗,这是当年义军将士们的共识,于江女是非常认同这个说法的。
当然了,如今大家伙也成了官府中人,这些话就不好说了,那不是骂自己吗?可想法不会变,最多也就是走狗的说法变成了狗仗人势,其实都是一个意思。
“刘参军是想着窦侍郎能快点离开吗?他碍着你什么事了?人家可是扶风窦氏的人,小心人家恼起来一巴掌拍死你。”
刘师秀脸上的肌肉抽抽了两下,却是压下怒火,扭过脸去彻底不想跟这个不讲理的女人说话了。
王泽也是尬笑一声,心里道了一声苦也,嘴上则转圜着,“窦侍郎整日奔走于江上,前几日回到广陵,人都瘦了许多。
大娘你也劝劝他,他算是朝廷钦使,可别累出病来,那样的话,咱们都不好分说不是?”
于江女脸上露出些笑意,“我还是挺佩服他的,大族出来的,又是关西人,办起事来却不差什么,就是不懂船行,走来走去还得我跟着,不然寻不上头绪去的。
两位也不用赶人,我看他在江左呆不长,不定什么时候就回长安去了,现如今也就是看看各处船坞,算算账目,好回去跟皇帝回话……”
听她唠叨窦轨,刘师秀腹诽,现下谁不知道你个贼婆娘看上了人家?我也是够蠢,才跟你提窦士则,你这就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,跳起来就抓人。
这天给聊死了,王泽也不好再说什么,再往下说不成他这个扬州总管真希望窦士则赶紧滚蛋了吗?
他和窦轨无冤无仇的,窦轨被派来江左他还特意去信京师让人私下打听过,不是外贬,确实是公干。
也就是说人家这个兵部侍郎货真价实,加上扶风窦氏乃关西豪族,他比于江女,刘师秀等人都明白窦氏有多不好惹。
数朝的外戚人家,子弟遍布朝野内外,可以说窦氏是关西最顶级的那种门阀世族,以窦氏的模样,其势应是犹盛于独孤几分。
窦轨这一枝兄弟两人,一个任职兵部侍郎,一个则是大将军,这还不算他们那些堂兄弟呢,再加上姻亲人家,晋阳王氏就算也称豪族,与人家相比,却还是暗然失色,放在几百年前,倒是不惧窦氏什么。
其实扶风窦氏之所以有今日,还是许多鲜卑人认了窦氏这个姓而已,不然以扶风窦氏本身而言,是不会有如今这么大的声势的。
这和弘农杨氏一般无二,是借了胡人给自己找祖宗的光了。
窦轨这一枝其实就是这么来的,只不过经过几代之后,人家不提过往,窦氏那边也默不作声,认下了这些胡人子孙罢了。
王泽在他的总管府中接待过几次窦轨,知道那是个能文能武,奔着出将入相去的人物,很有才干。
到江左来的原因王泽一直没怎么弄明白,一个兵部侍郎,对造船也是一窍不通,怎么就能来江左巡视船坞,督促大家造船?
是因为他们的祖宅在扶风,于是被陛下视作乡梓,委以重任?还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,才被派此闲职?
不过不管怎么说,窦轨来到他的地盘上,他都不会跟窦轨闹什么意气,也不会冒然结交,他是晋人,窦轨则是关西人,如今在朝中晋人和关西人可不怎么对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