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咧嘴一笑,轻巧地从桌沿上跳了下来,落地时便已经变成了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,有着一头金色长发,相貌俊美无比的年轻男子,对墨眨眼道:“我变成你印象中最英俊的男人才是正解?”
“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幽默得多。”
墨终于不再沉默,而是在桌面上交叉着十指轻声道: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无论是刚才那个女孩也好,还是你现在这副形象也好,都是在某种程度上跟我有缘,或者干脆就是我认识的人吧?”
以‘年轻版路加·提菲罗’的姿态坐到长桌的另一边,对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:“你可以这么理解,墨,说真的,就算你通过一些小花招成功让自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,也依然是个让我不得不下意识地提高警惕的家伙,尽管这份‘警惕’实属毫无意义。”
“如果可以的话……”
墨没有试图去深入理解对方这番话中的隐藏含义,只是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位‘自己印象中最英俊的男人’,淡淡地说道:“虽然我对你现在……还有刚才那副模样的两个一无所知,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换一个与任何时候的我都毫无关联的形象。”
年轻版本的路加·提菲罗捋了捋胡子,好奇道:“理由?”
“没有理由。”
墨却是摇了摇头,拿起面前那杯已经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:“如果你不愿意的话,继续维持现状也没有关系。”
“呵,我只是随便一问罢了,与你不同,我在绝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。”
对方耸了耸肩,顷刻间便化作了一个有着及腰白发,左右两只瞳孔分别为纯银与纯黑色,看上去约莫十八九岁,五官都十分精致,但组合在一起却非但没有发挥出二加二大于四那种惊艳,反而朴素了许多的少女。
似乎是依照自己所说的,变成既不认识也没有任何关联的人了。
目睹着眼前完全不符合常识的一幕,墨如此想到,稍稍松了口气。
“如果是女性的话,现在这个模样还是很合我喜好的。”
外套是看上去松松垮垮,明显大了一码的,大多数学生一年都未必会穿一次的昙华大学校服,里面纯白的贴身小坎,下装则是短裙、安全裤和帆布鞋套装,再配上那头白色的长发以及瞳色完全不一样的双眸,任何一个有常识者都会觉得违和的女子咧嘴一笑:“至于作为男性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子,我还没想好。”
而有着‘一年份记忆’的墨姑且还算有点常识,所以便在抿完咖啡后轻声感叹了一句:“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挺特殊的,毕竟莫名其妙地忘记了之前二十来年的事,总想着跟那些吟游故事中的主角一样背负点秘密什么的,结果在之后的整整一年里,除了因为喜欢做白日梦成功被所有同行疏远之外,可以说是毫无建树……”
“呵,原来如此。”
对方悠闲地托着自己的脸颊,轻轻颔首后饶有兴致地问道:“然后呢?”
墨摊开双手,无奈地说道:“然后就在我已经放弃了那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,准备踏踏实实地生活后,就碰到了包括你在内的一大堆难以理解的事。”
“哈哈,那还真是抱歉啊~”
对方没有丝毫歉意地摆了摆手,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:“那么,看来是时候进入提问时间了啊。”
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这么快冷静下来的墨莞尔一笑:“如果方便的话。”
“问题不大。”
凭空变出了面镜子的少女一边细细端详着自己的‘自定义形象’,一边随口说道:“现在的你应该还问不出什么会让我觉得‘不方便’的问题。”
“很好。”
墨并没有觉得自己被人小觑了,只是礼貌地问道:“那么,请问我应该怎么称呼你?”
“我有很多称呼,多到光是想想数量就会觉得厌烦的程度。”
一边冲镜子做着鬼脸,以少女形象示人的对方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:“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,可以叫我‘夜女士’或者‘夜先生’。”
墨微微蹙眉,沉吟道:“夜女士……夜先生……难道你是暗夜教派所崇信的那位……”
“黑暗女神迪莉娅?”
自称为‘夜’的祂哑然失笑,摇头道:“很遗憾,这个猜测已经离谱到了我甚至不知道该从何纠正的程度,总而言之,我和那位女神是完全不同的存在,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缘分,但本质上完全就是两种截然不同、相差甚远的存在。”
墨点了点头,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一秒,而是立刻继续问道:“那么,夜女士,我想知道我们这次的见面是偶然吗?”
“不是。”
因为目前的外表是女性,所以被墨姑且称作夜女士的女子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,爽快地承认道:“是我故意设计的,事实上我关注你很久了,真的是很久很久了。”
墨目光一凝:“那我的记忆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”
夜女士却是赶在墨檀提问前打断了他,抢答道:“关于你失去记忆这件事,跟我并没有任何直接或间接关系,嗯,想知道让你变成现在这样的始作俑者是谁吗?”
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。
然后他就见坐在自己对面的夜女士将手中那面镜子调转过来,稳稳地对准了自己。
一张熟悉的脸意料之中地被映在镜面上,表情困惑而迷茫。
直到半分钟后,墨才深吸了一口气,抬起头来沉声向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镜子的夜女士问道:“你的意思是,是我自己,抹去了我之前那些年的记忆?”
“大致正确。”
对方笑盈盈地点了点头,然后轻快地补充了一句:“这个话题到此为止,顺便一提,之所以要到此为止,是因为具体的内容并非我‘不方便说’,而是你‘不方便听’。”
墨再次沉默了良久,终于还是选择听从对方的建议不再追问,而是提起了自己准备好的第三个问题:“然后就是,你能否告诉我,之前我看到的那些人、那些事,究竟是什么?”
“是已经被封死的道路,是已经被否定的可能,是已经被抛弃的选择。”
夜女士玩味地笑了起来,淡淡地说道:“亦或许,是本不存在的幻象,是隔绝现实的梦境,是负荷领域的既视感,是无限远点的弧光灯,是哀心迷途的巴别塔,是蝶翼的分歧,是断层的自平衡,是镜面上的缺失之环,谁知道呢?”
“……”
“总而言之,尽是些无法被系在你身上的,在出现前便已经被斩断的,充满着悖论的因果罢了”
“……悖论?”
“嗯,悖论。”
“什么悖论?”
“哈哈,哈哈哈哈,这个问题好啊,刚好卡在我‘方便说’的上限上。”
“所以……”
“简单来说的话,我和你,就是悖论。”
第一千零八十九章: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