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逸芳没有直接回答儿子朱家好不好的问题, 而是说:“等收完租子,我们去村里老家看一看,小时候你可喜欢在村里玩。”
大郎不记得村里什么样了,但在他的模糊印象里, 的确有那么一点村子里很好玩的感觉。
“好啊, 我们先逛小镇, 再去村里玩一天!”
祖父布置的课业有限,在外多玩一天就是赚一天, 想到这, 大郎更不想轻易回家了。
他这点小聪明吧,别人看不出, 亲娘周逸芳却是不用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。她也不管他的小九九,任由他暗暗得意高兴。
朱家夫人领着儿子渐渐远去,孙老板取了租金回来:“如今年成越来越差,官府的税又加了,我这糕点铺子生意不好做,周夫人,你看,以后的租金能不能——”
周逸芳坐在这里这么久,此时应该是一天之中生意最好的时候, 但这个糕点铺的确是客源寥寥。老百姓日子不好过了, 糕点这样的东西买的人就少了。
“孙老板有想过换个生意吗?大家日子难过, 能买得起糕点的人越来越少了。”
孙老板叹气:“何曾没想过,但是我们家只会做这点东西, 换别的生意相当于从头再来……现在勉强能维持生计,从头再来指不定如何呢。”
周逸芳不再多说,起身道:“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, 虽然体谅孙老板的难处,但是我们一家老小也指望着两个铺子过日子。”
孙老板脸色一黯,态度也有些冷淡了。
周逸芳没在乎,说了下半句:“所以能减免的租金不多,至多减一成。”
峰回路转,孙老板眼睛亮了亮。
周逸芳又说:“家里老人年纪大了,大郎又是半大小子,过日子的开销越来越大,不瞒您,这铺子我打算转手了,您这段时间可以考虑一下,要不要买下?毕竟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,如果您要买,我一定先留给您。”
孙老板神色纠结起来:“当真打算转卖了?夫人在汴州城的生意不好吗?”
“是的,打算卖掉了,每次来回奔波很累,有心想做大生意又没本钱,思考许久还是打算处理掉镇上的产业。”
孙老板微微有些心动,但又犹豫不决:“您出价多少?”
周逸芳报了一个数。
大郎眼睛咕噜噜转,看着娘亲和对方谈生意,听得聚精会神。
任十一没什么兴趣,只当新鲜事看,抱着剑像个保镖一样站在那。
周逸芳和孙老板又谈了一会儿,告辞往外走。
孙老板将他们送到门口,看着沉默寡言的任十一,到底没忍住八卦之心,低声问了一句:“这位侠士是夫人的夫君吗?”
本来看着街景的任十一一顿,扭头看过来。
大郎也立刻跑了过来拉住周逸芳的手:“那是我师父!”重重强调。
周逸芳失笑,摸摸儿子的头:“是的,是小儿的师父。”
孙老板立刻拍了拍嘴:“冒犯冒犯,实在不好意思。请周夫人和这位大侠见谅。”
任十一依旧沉默不言,周逸芳和善地笑笑:“无事,那我们走了。”
一样的情景发生在第二家店铺,那是个布料店,老板娘也一样对周逸芳诉苦,周逸芳拒绝了一会儿,最终答应减免一成租金,并且告知自己打算转卖铺子的事情。
走出店铺后,大郎拉着周逸芳的手问:“娘,我们为什么要把铺子卖了,我真的吃太多了吗?”
周逸芳笑起来,点了点他的脑门:“人越长大吃得越多这是常理,你吃的那点东西还不足以吃垮娘。”
大郎嘿嘿笑起来:“那为什么卖了呀,每年收租金多好,不用干活就有钱拿。”
周逸芳只说:“世道不好,现在卖了还能收回成本,以后就说不准了。”
任十一侧头看过来。
大郎似懂非懂。
周逸芳拍拍他的肩膀:“明天带你去外头走一走,你就知道了。”
“好吧。”大郎努努嘴,无奈地耸肩答应。
小孩机灵又小大人的模样十分引人注目。
不过周逸芳离开此地多年,这些年来不是早期摆摊就是走街串巷卖货,这份劳累让她身上的少夫人气质渐渐消失,朴素的打扮和所有街边妇女并无二致,有人注意到她们这行人而投来探究的视线,最终又认不出是哪家人而收回目光。
朱其成在酒楼等逛街的妻儿,喝着茶往下看时,就这么看到了逛街的一男一女一少年。
少年和江湖人打扮的男子他自然是全然不认识的,唯独这其中的妇人给他熟悉之感。
“娘,这里有卖兔子诶!”蹦蹦跳跳跑在前头的少年站在猎户的摊位前喊这个女子。
“你想买兔子?”女子走上去,问了一句。
这一句话,勾起了朱其成仿佛已经上辈子的回忆,也认出了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