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高的铁门右侧,一扇小角门打开,陪着人出来的女警停在门的内侧,微笑着祝福她“祝你以后一帆风顺,否极泰来。”
这样的祝福在这个门里很少见,齐耳短发的徐慧立感激地对身姿挺拔的女警笑了笑,说了一身“谢谢。”然后,慢慢抬脚,跨出了大门。
她前十八年生活在山村,唯独四年大学,在这个繁华的都市见识了许多,但那时候她为了生活学习疲于奔波,还来不及好好看一看这外面的世界,毕业后便直接被投入了那个四四方方不见天日的顶楼。
徐慧立跨出大门时,内心是茫然的,她该高兴,却早已没有当年毕业时的满腔希望与动力,心底仿佛破了一个大洞,再大的事情装进去,都呼呼漏着风,感受不到半点喜气。
直到她抬头看见了几步远外,站着的三个人。
打头的是大宝,不,现在叫陆谦了。
陆谦微笑着向她走来,一直走到她面前,对着她伸开双臂。
徐慧立那个呼呼漏风的心突然有了酸涩和欢喜,难过与庆幸,上前一步,紧紧抱住了这个久别重逢的弟弟。
陆谦回抱住她,低声在她耳边说“恭喜重生。”
徐慧立眼泪落在他胸口。
宋秋暖和江墨舟并肩站在不远处,看着他们,知道他们情绪平静后,才抬步走过去。
徐慧立和陆谦分开,掉过眼泪的眼睛如碧水洗过,一片澄澈清亮,她扬起嘴角看向两人“你们就是陆谦说的宋秋暖和江墨舟是吗”
宋秋暖微笑点头,伸手“宋秋暖,一个药店老板。”
江墨舟随后伸手“江墨舟,药店老板的助理。”
徐慧立的视线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,笑了,一一和他们握手“徐慧立,谢谢你们这些年来的帮助。”
她知道他们,当年的案件是他们帮陆谦一起捅破的,后来她的病是宋秋暖的药治好的,她判刑不重获得谅解是江墨舟帮了忙的;而她在里面的日子,陆谦每次前来探望都会带来这两人的消息或者一些心意。
宋秋暖很自然地挽上她的手臂,牵着她往车上走“我们和陆谦是很好的朋友,你是陆谦最重要的人,那些不过是应该做的,而且,”宋秋暖侧头对她眨了眨眼睛,“我真的很喜欢你,就算没有陆谦,我也想和你做朋友。”
徐慧立一愣,她完全没想到宋秋暖会这么说,她这样的人,三十年人生一片灰暗潦草,不知情的人都会对她一无所成而心生轻视,宋秋暖这样知道一切的人,不仅没有一点怜悯,反而对她充满了赞赏喜爱她真的预料不到。
但这是真的徐慧立和他们一起吃了一餐洗风宴,确认了这一点。而意识到这点,她那个破了洞的心,第二次感受到了一丝丝欢喜。
但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,在大家面前,她一直坚强冷静,对自己的处境安之若素。
然而真正关心她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,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,陆谦用自己的专业能力不着痕迹地修补着徐慧立内心的创伤,宋秋暖邀请她来药房给自己帮忙,让她负责一些故事温馨的客人售后,那些客人有的是纯真的孩子、有的是不离不弃的夫妻、有的是终成眷属的情侣、有的是互相付出的家人
直到有一天,徐慧立站在宋秋暖面前,主动提出分担江墨舟的调查工作。
“我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和心态去重面黑暗,那些曾经以及未来可能还会伤害我的东西,与其躲避,我宁可选择战斗”
陆谦一脸无奈,却支持她的决定“她可以。”
宋秋暖原本希望治愈她的创伤后送她回归社会生活,但是徐慧立坚定选择了药房工作,宋秋暖没有拒绝的理由,把一些触及社会黑暗面的案件交给了她,但交过去的时候,强调了一下“一切都以法律为底线。”
徐慧立诧异了一下,回去后,陆谦才告诉她,宋秋暖可能猜出了小时候那些事。
猜出来也没什么,宋秋暖的态度摆明了并不打算追究,甚至暗暗支持他们。但是徐慧立和宋秋暖、江墨舟相处久了,身上的“邪性”少了许多,这两人就像阳光,明亮、温暖,照在他们这些身处昏暗的人身上,让他们忍不住想要靠近,想一样做阳光下的人。
就这样,江墨舟和徐慧立做调查,宋秋暖配药,陆谦接收有心理问题的客人,四人渐渐形成了一个稳固的团体。
徐慧立的经历让她对男人和婚姻没有任何兴趣,陆谦厌恶身上的一半血液,同样冷心冷情没有半点结婚生育的打算,他们彼此视为史上最重要的人,互相扶持了一生。
宋秋暖原本以为自己会孤寂地守着药房空间过完这一生,谁知道拥有了江墨舟和徐慧立陆谦的陪伴,不管多少财富、灵药在他们手中经过,三人都不曾改变初心,一直和她一起经营着这世间独特一隅。
徐慧立和陆谦住在一起,有事了才会来药房,江墨舟却完全搬进了无忧药房,有事才出门办事。因为许多事情需要隐身调查,长期服用隐身药的江墨舟难以避免受到一些影响。人毕竟不是吃下隐身药就能潜伏成功了,还要降低呼吸,敏捷避开迎面的人,避开一切可能暴露的因素真正把自己当成空气。
久而久之,他日常中会习惯性以为自己处于隐身状态,习惯性避开人的接触,朋友相处时说着说着就习惯性在角落里安静下来
江墨舟变了很多,但又从来没变过。
宋秋暖发现以后,只要相处时,就会握住他的手,当他不自觉慢慢降低自己存在感,她便用指尖轻轻敲击他的手心,江墨舟便能立刻从隐身状态里退出,握紧她的手,重新融入朋友们的氛围里。
时间慢慢往前流淌,年复一年,即便有药房的灵药,四人也都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