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训渐入尾声, 拉歌会上姜诩终于搞明白为什么自己被教官特殊照顾了。
大一新生军训被编成几个连队,除了每个连队两位教官,整个“部队”还有一位首长和政委。
拉歌会学生和教官们都玩嗨了, 快结束的时候,那位把一群黑面教官指挥得令行禁止的政委,溜溜达达走到了姜诩身边。
“姜诩?”
姜诩这几天被训练出来了,一个激灵就站起来响亮地喊了一声:“到!”
大高个平头棕色皮肤的男子哈哈一笑,打量了她一圈, 点头:“不错不错。”
姜诩:“???”一头雾水。
政委同志冲她招招手, 迈着大长腿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。
姜诩原地迟疑,被他回过头一看, 两条腿没出息地自动迈步跟了上去。
她完全不认识这个三十多岁眼神犀利的男人啊,训练时都没怎么见过, 心中忐忑, 不知道他叫她出来干什么?
政委意识到自己走得太快了,小姑娘跟不上, 放慢了步子等她过来:“在学校还适应吗?同学相处得好不好?”
姜诩:恩??这个语气好像熟人似的?是我把人忘记了?
“那个……教官……您认识我?”姜诩小心翼翼问。
政委诧异地看了她一眼,一击掌笑了:“章子没和你说?”
姜诩:“獐子?那个……我只知道《闰土》里的猹……”
政委愣住, 然后:“哈哈哈哈哈哈——”一阵爆笑,笑得前几日操场上攒下的黑面威严摔在地上掉成渣渣。
张舰吐槽:“这个政委有点傻。”
赵先有:“不好意思不好意思, 咱们队伍里总会有几个性子傻直的,但是人不坏。”
姜诩听几个鬼说话,也忍不住想笑了。
政委笑够了, 这才解了姜诩的疑惑:“章懋,我说的是章懋。”
姜诩恍然。
“那小子听说我来这边军训,天天给我打电话,让我关照关照你, 看看你适不适应校园生活,听说你训练成绩不错?看来适应得挺好的?”
姜诩没想到章懋竟然会托人关照她,惊讶又感动,心底有些
后悔这些日子不联系他了。
因为离开前心里那些小别扭,她很久没主动和章懋联系了,章懋发来信息,她会回复几句却懒懒的,不太想打字展开话题。章懋工作很忙,经常无法及时回复信息,于是渐渐的,再也没聊天过。
政委笑看过来:“闹别扭了?那小子急得很,以为你在这边受了委屈不肯说,难得见他求人。”
姜诩不太好意思,挠挠脸:“没有……教官,您怎么会认识章……大哥?”
政委笑着说:“我们小时候一个大院,他在我们当中年纪最小,是我们看着长大的。”
姜诩点点头,明白了,章懋过世的养父也就是章院士的女婿的确是大院里的。知道了他的身份,姜诩幽幽地说:“所以,这些天我们教官总是盯着我,是因为您让他对我‘特意关照’了吗?”
政委笑:“这是为你好。”
姜诩咬着后槽牙真诚地说:“谢谢政委教官。”
政委哈哈一笑:“小姑娘别客气,你是进了大本营了,以后还有的关照呢。”
姜诩受惊般瞪大眼:“什么……意思?”
政委:“你学的是历史吧?章懋没和你说,他发小和世交的叔叔都在历史系当教授?”
姜诩想起章懋说他认识考古的……
默了。
政委好笑地拍拍小姑娘的头顶:“老师对你特殊要求都是为你好,这么好的后门一般人都没有呢。回去和章懋好好说,别吵架啊!”
说的是别吵架,话里却满是幸灾乐祸。
姜诩确定,这肯定是塑料兄弟情。
完了又认命叹气,谁能想到,一个小刑警能有这么庞大的人脉呢?
她回去的路上看向章院士,微微嘟嘴埋怨:“爷爷你都不告诉我!”
章院士乐呵呵地笑:“懋懋从不喜欢张口拜托人,脸皮特别薄,我也没想到他会到处托人照顾你。”
姜诩低着头看着路灯下的路面,心里暖了又暖。
回到宿舍,她就给章懋发了消息,章懋依旧没有及时回复,不过这次她不再止于此,她详细地把这段时间的经历编辑好发了过去,好让他放心。
又主动说
起了给孤儿们写信的事。离开前她写了几封鼓励的话,这次她打算和孩子们说一说大学里的生活,让章懋把地址发给她,这次她直接寄过去。
心里的奇怪别扭不再成为姜诩和章懋相交的障碍,两人很快又恢复了频繁的交流,虽然下一句隔了几个小时才接上,但总能顺畅地聊下去。
军训结束不久,十一转眼就到。
姜诩和室友们早早开始准备,天没亮就跑到了□□广场等待升旗仪式。
在人群之外,人气比较少的空地上,章院士、启文大叔、赵先有、许盛、张舰这五个跟着她来上大学的鬼魂,也静静站在那等待。
礼乐响起,整齐一致的踏步声远远而来,金色的晨光缓缓破开天际,激荡人心的国歌奏响……
赵先有挺直了胸膛,与所有军人一起,向国旗敬礼,大声唱响那深刻在心底的歌词。
姜诩抬头行注目礼的瞬间,看到了这一幕,眼角的泪水顺着抬头的动作滑下。
升旗仪式结束,室友惊讶又理解地看着姜诩:“你哭了?”
姜诩捂住眼睛,深吸了一口气,压不下喉头的哽塞。
室友默默地抱住了她。
因为人群太多,纵然灵魂纯净甚至有功德的五个鬼都没法太过靠近姜诩,直到她们到了相对空荡的地方,姜诩落单的时候,赵先有才走了过来,兴致高扬:“谢谢你妞妞,我生前最大的愿望终于满足了。”
姜诩摇摇头:“是我们谢谢你,谢谢你们。”
赵先有有些慌张:“不要哭……妞妞……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,你们也会有你们的责任,是我们坚韧不屈的人民一代又一代奋斗,才有了这么好的生活不是吗?”
姜诩用力点头:“是,我们也会肩负起我们的责任。”
国庆过后,姜诩开始按部就班地上课。章院士重游故地,经常去理工科那边逛逛,或者去隔壁学校;启文大叔则带着许盛、赵先有一起听课,撒欢的张舰就在比高中学校大了几倍的大学校园里到处玩,参加各种各样的社团活动。
因为大学校园是包含了生活教学的综合体,人气旺盛,在这边倒是没见到多
少阿飘,不怕寻常人气的五个鬼和姜诩一样,很快适应了大学生活。
充实的日子过得特别快,假道士执行死刑的日子到了。
姜诩请了几天假,回去。
那天,媒体报道了道士即将被执行死刑的消息,姜诩一边坐在附近的路边刷手机看媒体报道和网友评论,一边等着时间到来。
外面阳光灿烂,人们忙碌着生意、活计,一切都显得宁静祥和。
在道士执行死刑时间过去一刻钟后,姜诩看到一团黑影从那地方快速飘荡出来,原本往外冲的魂魄突然定住,回头看向姜诩所在的方向。
“既然你自动送上门来那就正好!”成为鬼魂的道士没了皮囊修饰越发邪恶阴森,一眼就认出了等在路边的姜诩,直直向她冲来。
姜诩让章院士等鬼退后,不躲不避地看着假道士桀桀怪笑而来。
在路尽头的转弯处,一青一老两个道士拐弯走了出来,青年惊呼一声,老道士拉住人神神叨叨:“不急不急,鹿死谁手还两说呢。”
话音刚落,假道士已经到了姜诩一米远的前方,而就在他进入一米之内的瞬间,姜诩的身上突然爆射出一阵刺眼的强光,她本人顿时成为一个金灿灿的大太阳。
“啊——”浑身阴损黑气的道士被金光灼伤困束,如同被扔进刀山油锅,惨叫声堪比十八层炼狱的鬼鸣。
“你也尝尝生死不能的滋味吧。”姜诩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,自如地控制着自己的道德金光,如同烹饪做菜,火大火小随意掌控,让道士几次以为自己要魂飞魄散却又被拉了回来,然后接受更加痛苦的灼烧与刺骨啮心之痛。
姜诩带着耳机在这个地方坐了两个半小时,看完了一部电影,道士的鬼魂已经被折磨得如同一个虚影,但是痛苦只增不减。
姜诩站起身,活动活动手脚,在路边的小店买了一瓶加热的牛奶,一边喝一边往外走,随手一伸,将这个虚影捏成了无数碎光,散落在灿烂的阳光下。
老道对着徒弟挥挥手:“好了,可以走了吧?都跟你说小丫头不会有事了,别说她自己了,你瞧瞧她身后跟着的鬼,除了两个孩子,
全都是有功德的,你看着吧,这些鬼跟着她,功德会越来越深厚,这一帮子保镖,寻常鬼根本近不了她的身。”
青年道士没吭声,跟着老道走了。
老道双手背在身后,似哼似唱:“所以喽,还是要行善积德少作孽咯,算遍了前后几百年,偷尽气运也不如脚踏实地不为恶。”
姜诩并没有发现两个道士,她请假出来的,办完事急匆匆地回家看望了芳姨,留下给朋友们带的礼物,又急匆匆地赶回学校了。
等朋友们收到她买的老北京特产,她已经坐在了学校的教室上课。
几个高中朋友且不说,章懋对她跑回来的行为心疼又无奈。显然,姜诩这样的举动让章懋觉得假道士给她造成的伤害至今难以愈合,所以她哪怕看不到任何东西,都要亲自跑来现场,隔着高墙大门等一个结果。
他这样想其实也没错,因为对原主而言,亲手折磨道士至死之后,她内心的怨恨才得到发泄。她的确是放不下、放不了。
这一次过后,姜诩终于安心在学校上课了,闲余时间也给自己找了勤工俭学的工作。
远在北京的大学生活还是很丰富多彩的,只是偶尔想吃家乡的家常菜时会特别想家,想芳姨。
进入12月后,大学生们的节日就多起来了,本就是找个日子都能过节的一群人,到了年底更是一片热闹。
圣诞节,姜诩泡在图书馆啃章懋“好兄弟”推荐给她的大部头,室友们都跟笼中鸟一样“飞”出去过节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