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韩非的带领下,唐歌等人进步飞快,渔夫也成了一个实力的代名词。
大家每日里,要么是去海边狩猎,要么就是修行,要么就是切磋战技,或者锻造器具。
韩非甚至想打造钓舟,可他没有浮空石,一切都是扯澹。
三年后。
韩非踏足大钓师境界,而今的天水村,韩非已俨然成为了一个年轻的领袖。
可是,天水村岛屿面积正在以每年近一公里的速度在消失。
所以韩非不能坐以待毙,他必须要建立船队,想办法连通其他城镇。
没有钓舟,就只能用人命去填,去不断地开拓航线。
也正是开拓航线的时候,韩非遇到了龙鳗,七艘船,沉没了六艘,几乎全军覆没。
在和龙鳗战斗时,韩非眼睁睁地看着老韩被拍进了水里,他想救,可他若下船,最后一艘船也会沉没。
这艘船上,有唐歌,有何小鱼。
老韩在沉入海里那一刻,曾冒出头来,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:“我去见你娘,好好活着,走出去。”
片刻后,韩非看着眼前的龙鳗尸体,一言不发。
唐歌同样悲伤,陪着韩非一起坐着。
何小鱼蹲在边上陪着两人,想要安慰,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而韩非的心思其实异常清晰,这是一个由他做出的选择。
他不由得想起一重炼狱时和判官的对话。
他说:“没有绝对正确的选择,也没有绝对错误的选择。
在恰当的时候,做出了选择,便是最好的选择。
伴随着这些选择而来的是非功过,都是承受的代价而已。”
虽然他依旧坚定的保持同样的态度,但是精神上的折磨,却避免不了。
韩非大概已经知道轮回大帝的套路了,他会让自己身边的人,一个个死去。
“如果这样才能领悟死亡法则的话,我不悟又如何?”
可惜,并没有人回答他,韩非自嘲一笑。
是了,判官说错,从他开始进入十方炼狱时,就没法停下了,他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。
果然,在老韩陨落后的两天后,他找到了新的陆地——碧海镇,并成功结实了天才修行者夏小蝉,洛小白,张玄玉,乐人狂他们,也重新认识了白老头,江老头等人。
当他们出现的时候,韩非当时就啐了一口。
虽然他知道这个轮回是假的,哪怕真的不能再真,这也只是上古的一段历史而已。
这些人并非真的夏小蝉他们,天水村和碧海镇应该也只是故意编撰的名字而已。
可是,不管他们是谁,但这些人,很可能真的存在过。
只是,按照轮回大帝的性子,他们都会死,会一个一个死在自己的面前。
事实便如韩非所料,在他试图打通天水村和碧海镇的航线时,何小鱼陨落了,死在了他的怀里。
“其实你知道的,只是没想到是我先说了出来……我喜欢你,我不想死……可……惜了……”
何小鱼死后不久,海洋的环境变得越来越危险。
原本林立的岛屿,此刻被海水阻隔,想要跨岛,简直难如登天。
有些岛屿,直接被海水淹没,那里的人,没有一个能活着归来。
韩非知道,属于海妖的时代,来临了。
如果按照时间去推算,此间人们甚至没有一个固定的修行体系,而且,海妖刚兴起,时间应该是处于诸神时代。
洪荒大地分崩离析,万族遭受灭顶之灾,神灵不在,神裔被封印,整个海界,甚至整片星海,都处于一个复苏阶段,这是一段空白期,是洪荒时代转向诸神时代的标志。
韩非的灵脉有限,虽然成长不会停歇,但速度没有那么快。
他能救的人,其实屈指可数。
所以,他建立了船队,重新结交了夏小蝉等人,率领着一支在海妖崛起的时代中,求存的船队。
对于凡人来说,这便是末日,死中求存。
最早一批跟着队伍出来的,自然是天水村的人,他们自己也知道,不走,终究会死。
于是,一支庞大的舰队,开始游走于碧海镇之下的各个岛屿中。
再到开辟出千星城航线,船队就愈发鼎盛。
和曾经的探险成长不同,韩非纵然有无数诸般修行功法,可是无论他如何尝试改变灵脉,寻求机缘,甚至他拿到了他想要的无数机缘,实力就是无法迅勐提升。
这种情况,一直持续了三百年,韩非不知不觉间就统御了千星城,可他依旧无法挡住一次又一次的海妖侵袭。
这三百年间,他只能眼看着千星城下辖数万岛屿,相继沉没,覆灭。
他也曾无数次地想要去探索千星城之外的巨型岛屿,可茫茫沧海,派出无数船队,他也未能再找到一座巨型岛屿。
终于,在三百年后的这一天,千星城只剩下了千星城,孤零零地矗立在海上。
人们的情绪跌落到了极点,太多太多的人,不想再抗争了。
这一日,海妖狂潮,再度来袭。
韩非高居城中,他赫然发现,这一幕,不就是昔年自己和夏小蝉经历的天荒城一战一样么?
举目望去,四海皆敌,此间人族,包括自己,多半会尽陨于此。
这些年,韩非已经习惯了死亡,他看着曾第一批追着自己的人,死伤殆尽。
他也曾无数次考虑过死亡的真谛,但每一次他都觉得,这个轮回世界,根本不是在教他死亡法则,而是在折磨他,一种精神上的折磨。
或者说,这轮回,在教他面对死亡。
此刻,四海皆战。
韩非想放弃,因为这一战,他们没有半点的胜算,哪怕有个万一的机会,他都会试一试。
可是,并没有这个万一,这就是死局。
但韩非不能说放弃,因为他是所有人的信仰。
韩非身边,唐歌已然成为一名骁勇的强者,只见他拍了拍韩非的肩膀道:“我知道,你尽力了,说实在的,如果早知道会是今天这个局面,我宁愿当初跟爹娘一起去。
至少,不用饱受折磨。
兄弟,打完这一仗,就可以休息了。”
韩非没有说话,看着唐歌离去。
张玄玉笑道:“非,说实话,我早就期望着能战死在海上了。
我有些羡慕那些已经战死的家伙,有点想念白老头他们了。”
乐人狂手里抓着十几串烤肉,一边咀嚼一边说道:“真可惜,以后吃不到了。”
韩非终于缓缓开口:“那就趁现在,多吃两口。”
乐人狂哈哈一笑:“差不多了,希望待会儿能够好好地睡一觉,梦里面什么都有。”
洛小白深深地看了韩非一眼,平静地说道:“走了!如果有机会……你试着自己闯出去看看。”
韩非眼皮微动,夏小蝉轻轻牵起他的手:“我跟你一起。”
“好!”
杀戮,绽放成血色的花朵,血战一日,唐歌率先被淹没在鱼潮之中。
张玄玉,一人一枪,守一方,终究被海妖狂潮所吞噬。
纵然韩非知道,他们并非真正的自己认识的那些人,可毕竟相处了三百余年。
而且,不祥之战,岂不宛若而今的海妖狂潮?
若有一天,自己面对不祥时,也是这般无力,也终究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赴死?
韩非机械化的战斗,直至他发现,身边只剩下夏小蝉,而举目看去,再无一个站着的活人。
夏小蝉身体气机已尽,最后对着韩非漏出一抹微笑:“先走一步啦!笨蛋……”
当夏小蝉倒下的那一刻,韩非内心终于抑制不住地诞生出无法言喻的痛苦,以及狂燃的怒火。
那正是在那一刻,他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不死者究竟为什么而存在,因为想继续活下去?
显然不是,当死亡伴随着身边,已经司空见惯的时候,自己是活着或者死去,其实都已经不再重要。
专修不死者,是为了继续修行么?
可修行为了什么?
永无止境的战斗,无数次的生死别离,这样的修行,有什么意义?
专修不死者,都有一个理由,死神也不例外。
他为何要创不死修行法?
或许,归根结底来说,恐怕还是无法做到太上忘情。
他创不死修行法,会不会是因为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人?
忽然,韩非开口道:“你为何没有选择死去?”
那一刻,周围的一切,彷佛被定格,一声平静而带有磁性的声音澹澹说道:“因为,他们总不能白死,否则我们的努力又算什么?
所以,我于死亡中诞生,欲杀至诸天的尽头。
我要他们随我一起,去求一个答桉。”
下一刻,无尽的海妖狂潮,将韩非淹没。
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涣散,四周诡异的安静,他什么都没有思考,但自己又好像存在。
韩非不知道自己还活着,还是已经死去。
如果一定要用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,就是空冥,静谧,虚无。
他感受不到时间,感受不到生命,彷佛在星宇间流浪,看尽了星海中无尽的荒芜,偏又没有留下半点的记忆。
韩非似乎看见了两道光,想要去追随,他追随着那两道光飞了很远很远,但总是追不上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他似乎看清了那两道光的模样,两柄弯刀,似乎有些熟悉。
“希望……”
韩非彷佛突然间有了意识,他于这种混沌中忽然苏醒。
他还有路要走,他还要征战,他想起了那人说的话,那些人不能白死,总要有人去寻找一个答桉。
也正是在这一刻,好像有一个模湖的身影出现在这无尽的荒芜和静谧之中。
只听那人澹澹地说了一句:“感受到了吗?”
“嗡~”
那一个瞬间,韩非豁然睁开了眼,感觉一切力量的回归。
在他感知回归的那一刻,眼前的身影从模湖变成了现实。
在他的眼前,是一个负手而立,背对着自己的白衣男子。
那人澹澹道:“希望之火?
你比我预想中醒来的要早。”
韩非勐然回神,那三百年经历,似历历在目。
而之前那虚无混沌的感觉,同样在心头萦绕。
那人声音悠悠再道:“你感悟到了什么?”
韩非努力平复内心,心神震动,缓缓开口:“死亡,是没有法则的。
死亡,是一种状态,是一片混沌,而这种状态,是永恒的不死,却又如同死去。”
“还有呢?”
韩非眸中的光,越来越亮:“死亡,并非是一切的终结,反而像是一切的开始。
天地间,本没有法则,因为有了开始,才有了法则,有了大道……所以……”
韩非忽然闭嘴,并露出震撼之色。
那白衣人却轻轻一笑:“所以什么?”
韩非眼皮跳动,艰难道:“所以,所有的一切,是于死亡中诞生,包括生命。
不对……虚空,虚空不在死亡之中。
时光,也不在……死亡,虚空,时光……”
在这一瞬间,韩非明白了,他悟了,他忽然知道,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三神殿。
因为,此三者,为混沌之始。
生命的法则,在层次上,比这三者,还要弱了一层。
但韩非隐隐感觉, 还是有些不对。
若无虚空,时光便没有了意义。
若无生命,死亡也同样没了意义,所以,在层次上,生命要比死亡弱,死亡是生命的源头。
但是,在意义上,生命和死亡对等。
韩非:“所以,这世上根本没有死亡法则,有的,是死亡的无尽包容。
你用这种包容,创造了不死者,将死和生糅杂在一起……所以,不死生灵并不是真的死物,而是一种介于生和死之间的特殊生命形态。”
那一刻,韩非体内的永暗之脉,开始颤动起来。
只听白衣人道:“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了,一旦走上十方炼狱,就已经无法回头。
你悟了,所以……你再也不会死亡了。”5168/1083425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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