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看见了没,这小子是又臭又硬,而且还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,竟然敢以辞职要挟领导,真是活得不耐烦了,也不打听打听,我苏某人最不怕的就是辞职。”苏焕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:“不过,今天还收敛了不少,上次在胡湾水库,把市里好顿批,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嘴脸。老邱啊,你必须得先降服他,否则,有这小子在里面搅合,非添乱不可。”
邱明泉却淡淡一笑:“我非常欣赏小高这种敢做敢当的性格,不过动不动就提辞职,这可不是个好习惯,有不同意见可以争论,但撂挑子是懦夫行径,不值得提倡。另外,你为什么对混改有这么大的意见呢?能说出个令人信服的道理吗?”
他沉默了。良久,忽然轻轻叹了口气
“二位领导可能不知道,我父亲就是云州第一批下岗职工,当时有关部门对下岗职工给出的解释是,体制改革,大势所趋,自谋职业,为国分忧!怎么样,是不是很高大上啊?可一晃快二十年过去了,父亲所在单位已经变成了私营企业,最大的受益者是当年的厂长,据说早就身价过亿了,而我父亲和他的同事早就被淹没在改革的浪潮之中,为社会和时代所遗忘了。这就是我作为一个普通市民,对改革的切身体会。”
“你父亲是那个单位的?”苏焕之问。
“云州耐火材料厂,也是个老国企了,七百多职工,九三年改革重组,全员买断工龄,由原厂长承包经营,据说当年就一举摘掉了连年亏损的帽子,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,省市两级的媒体没少报道,那时候我正在读大学,父亲经常一边看新闻一边念叨:把七八百工人都撵回家了,白捡了那么多设备和原材料,谁干还不能盈利!?”高原淡淡的道。
关于自己的身世,高原平时很少提及,除了刘远军以外,几乎无人知晓,这是一段很无奈的过往,是非功过,向来有争论,如果非要给那段岁月定个性,拿就只能借用这样一句话了:当时代扬起的灰尘,落在个人的头上时,注定是一场灭顶之灾。
换言之,这就叫命运!你赶上了,就得认命!
“你父亲现在做什么呢?”苏焕之继续问道。
高原轻轻叹了口气:“已经不在了,为了供我上大学,他只能四处打工,也许太过劳累了,十年前就和母亲相继去世了。”略微停顿了片刻,他深吸了一口气,平静的说道:“我必须声明,刚刚那番话,不是针对国家改革开放的大政方针,事实上,改革开放以来,我们的国家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,所谓国富民强,这是任何人也否定不了的。”
或许是他激动的缘故,他的声音多少有些哽咽,略微调整了下情绪,这才又道:“我只是想说代价!改革与战争年代一样,必须有人要付出代价,我父亲那一辈人赶上了,无怨无悔,无话可说。但现在不同了,我们的市场成熟了,企业具备了更强的竞争力,有更多的路可以选择,引进民营资本、对国企进行优化和重组是必要的,但如果一定要以牺牲部分职工的切身利益为代价,我就很难接受。”
一番话,虽然有些偏激,但却发人深省。在座的三个重量级人物,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思。
“想不到,你还蛮有情怀的。”苏焕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。